初冬。周末。
等到江兼怀一觉睡到自然醒时,身边躺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他爬在枕头上,看了一眼闪烁的屏幕,是陆知发来的消息,他点开。
[桌上放了早餐,你醒了记得吃点。]
江兼怀手指随意往上翻找聊天记录,大多都是陆知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要好好吃饭,多喝热水,下班了告诉他。
他起床,随意洗漱了一下,看着桌上放着的早餐,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地咬了几口,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还是在发呆。
江兼怀在想十七岁的那个盛夏,在想那个永远也没有见过面的,高三三班的陆知。
他去了趟书房,那里放着陆知之前搬来的东西。
书柜里放了个纸箱,箱子上写着陆知的名字,封口是用胶带粘住的。
江兼怀伸手想撕掉胶带,他手顿了顿,拿起手机给陆知打了电话。
“喂。”电话很快接通。
“嗯。陆知,在书房,有个你的东西,我想打开看看。”
“那就打开看看吧。”陆知的语气很温柔,轻声细语地问着,“吃早餐了吗?”
“嗯。”
“多吃点,别吃个包子就够了。”
“知道了。”江兼怀笑了笑,“你在家里装监控了?”
“没有,猜的。”
“那你先忙吧。”
“好。等我回来。”
“知道了。”
江兼怀挂掉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下心理建设,他大概能猜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大多应该是些书,然后是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他只是想看看高三三班的陆知。
“呲啦”地一声,胶带被他撕开。
他低头看,纸箱里装着几本书,然后是笔记本,笔记本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没有照片,他往下翻,看到一件叠得整齐的蓝色秋季外套,他拿出来,闻着衣领的味道。
还是那股茉莉花的味道。
他低声笑了笑,手折叠外套衣袖的时候,突然抖了几下,连带着心脏跟着一起慌乱跳动。
“高三三班江兼怀 ”
衣袖处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和班级。
他低头伸手去摸了摸早已干掉的笔迹。陆知是什么从时候开始,看到了他衣袖处的茉莉花?他思考着这个问题。
是高二那一年?
江兼怀继续翻找着纸箱里的东西,他拿出笔记本,翻开第一页,“计算机(1)班 江兼怀”,又是他的名字。
这是大学的时候。
在纸箱里的每一本书和笔记本,扉页都写着他的名字。
纸箱最底层放了个小铁盒,他打开铁盒子,里面放着他告白的信封,还有那支被摔得稀碎的钢笔和他们上课时闲聊的纸条。
[ 江兼怀,放学我跟你一起走。我先去办公室找老师问一道题,你要记得等我。——陆知 ]
[ 知道了。]
这是他被李唯年故意挑事后,陆知给他传来了小纸条。
[ 江兼怀,这学期期末,你好好考试。下学期我们坐在一起。]
[ 滚!我不要跟你一起坐。 ]
[ 张老师误会了,我说倒数第一排,她以为是肖鸿的位置。]
[ 滚!我不想知道。]
[ 江兼怀,我想跟你一起坐,求求你了,帮帮我。]
[ 靠!死变态!知道了。]
[ 那我帮你补习? ]
[ 嗯。]
这是张瑾误会,陆知被换到和肖鸿一起当同桌,然后陆知传小纸条来,让他好好学习,下次一起坐。
江兼怀依旧记得对话的内容。
每张小纸条的背后,都写了一句话“陆知喜欢江兼怀。”
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没有找到高三那年的陆知,却窥见了他那段深久长情的爱慕。
江兼怀鼻尖一酸,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手抖了抖搭在纸箱上,许久都没有动静。
窗外的寒风刺骨,风吹打着玻璃窗户,发出铛铛铛的声响。慢慢地,窗外的风声由大变小。
“啪嗒”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冲了过来,紧紧地抱着他。
江兼怀懵懵的,愣住,他抬头看着紧抱着自己的人,笑了笑,把头埋在他颈窝,“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放心,来看看你。”
“嗯。”
江兼怀抬手,摸了摸陆知的后背,听着他重重的呼吸声,“你跑回来的?”
“嗯。你今天一个人在家,怕你无聊。”
陆知用鼻尖蹭着江兼怀的脸,鼻尖停在他眼角的那颗痣旁边,他低头吻了吻,“有无聊吗?”
江兼怀摇摇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没有无聊,就是很想你。”
陆知愣住,盯着江兼怀深邃的眼睛,他笑得更灿烂了,像这个寒冬过后的初春。
“江兼怀,我爱你。”
江兼怀只是笑了笑,什么答复也没有回他。他爱陆知,他知道,陆知也知道,所以不用回答。
“江兼怀,吃饭了吗?”
江兼怀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五点,“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吃晚饭了没?”
“没有。我打包了点饭菜,出来吃饭吧。”
“嗯。”
陆知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往书房外走,他回头看着桌上的东西,问了句,“陆知,相框里原本想放什么照片?”
“我们的照片。”陆知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问题。
江兼怀点点头。
为什么不放呢?他没问,却也能猜到个大概,放了他们合照,沈苑肯定会把相框狠狠砸碎,跟那支钢笔一样的下场。
“陆知,明天我想去平安寺走走,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
陆知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江兼怀,摇摇头,“等我下班了,跟你一起。”
“不用,太累了,你回来好好休息。”
陆知还是摇摇头。
江兼怀走到陆知的眼前,踮起脚,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一个人没问题,我去寺庙拜拜。会没事的,别担心。”
“嗯。”陆知松了口。
江兼怀笑了笑,用手戳了戳他的脸,“别总老是板着一张脸,担心这样,担心那样的。你以前不是挺爱笑的吗?”
陆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好丑!别笑了。”
陆知拽着江兼怀的手,让他跌到自己的怀里,低头闻着他头发的味道,“你以前也挺爱笑的,脾气暴躁,但是我很喜欢,现在乖乖的,像个小孩子,我很爱很爱。”
江兼怀抬脚踹了陆知腿一脚,“以前老子脾气哪里暴躁了?”
“嗯,不暴躁,都是他们自找。”陆知用脑袋蹭着江兼怀的头,“江兼怀,你怎么变这么乖了呢?”
江兼怀不回答。
“走吧,吃饭去。”陆知牵着他,走到客厅,嘴角一直挂着笑。
“嗯。”
————
平安寺。
江兼怀紧裹着自己身上大一号的黑色短款羽绒服,他低头把下巴藏在红围巾里,围巾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一步步地往前走。
他坐在寺庙那张长椅上,把手揣进口袋里,然后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耳机依旧放着钢琴曲。
有东西滑过他的眼角。
他哭了。
呆坐了一会,他走在观音殿门口,抬脚跨了进去。
他闭上眼,许了个愿,“你要多快乐点,别让陆知这么累了。”
风起,屋檐上铃铛的铛铛作响,彩旗飘飘,香炉里的三支香孤立无助地站在那里。初雪慢慢飘落下来。
江兼怀低着头,拜了三拜。
他走出观音殿,抬头看着飘落的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长长的睫毛闪了几下,雪花在他掌心融化。
“江兼怀,找到你了。”
江兼怀低下头,看了一眼台阶下站着的人,笑着跑了过去,冲进他怀里。
陆知伸手接住他,笑了笑,“江兼怀,许完愿望了吗?”
“嗯。”
“那我们回家去吧。”
“好。”
江兼怀和陆知并肩走下寺庙的台阶,陆知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江兼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好像看到了他们。
他们并肩走下台阶,陆知回头看着身后。
寺庙高挂着的铃铛,发出铛铛的声音,屋檐上的彩旗迎风飘扬,香炉的烟雾飞散在空中,敲木鱼声和佛珠碰撞的声音交混在一起,他的红布条荡起。
“万事顺遂,平安喜乐,携兼怀祈愿。”
“笨蛋陆知,我爱你。”他说的很轻。
“什么?我没听清!”陆知也停下脚步,凑到他耳边,“江兼怀,再说一遍吧。”
“笨蛋陆知!”江兼怀揍了他肩膀一拳,“听不清就算了!”
“笨蛋陆知也爱你。”
江兼红了点脸,手挣扎着要松开,“就知道你听见了!”
陆知紧握着,“江兼怀,你在纸箱子里看到想看的东西了吗?”
江兼怀摇摇头,笑了笑,“笨蛋陆知,傻逼陆知,就只看了这些。”
陆知宠溺地笑了笑,“嗯,傻逼陆知爱你。”
江兼怀红了耳朵,故意加快步伐,想走在他前面,陆知紧紧地牵着他,不松手。
纸箱子里没有高三三班的陆知,只有笨蛋陆知,笨蛋地喜欢江兼怀。
少年心雀跃,窥见了那些年少的心动。
“江兼怀,你好可爱。”
“滚蛋!”
陆知低下头,理了理江兼怀及肩的长发,将头发挽到他耳后,脸凑了过来,轻轻地亲着他眼角的那颗痣。
“这里怎么突然会长一颗痣呢?”陆知用食指摸着他的痣,然后点了点。
“不知道。”
陆知脸凑得很近,两人四目相对,江兼怀不自在地眨了几下眼。
“江兼怀,接个吻吗?”
“嗯。”江兼怀抬起头。
陆知伸手按着他后脑勺,俯身亲了过来。
初雪落在屋顶瓦片上,香炉里的六支香升起一丝青烟,随寒风飘散。整个寺庙在他们的身后。
江兼怀被他亲得喘不过气,他推开陆知,“好了,回去吧。”
“嗯。江兼怀,高三那年你在哪里读书?”
江兼怀顿住,“江城六中。”
“交到好朋友了吗?”
“有一个,叫杨屿。”
“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江兼怀抬头看着他。
“你说,如果我们当时没有分开,那该多好呀,这样你就能完完全全地了解我了,最近你是不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点点头。
“好了,别想这个问题了。我在校服上写了你的名字和班级,在大学笔记本扉页上的写了你的名字,哪里都有你。”
江兼怀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我知道。”
“也不知道谁是爱哭鬼。”陆知温柔地擦掉他眼泪,笑了笑。
“陆知是爱哭鬼。”
“嗯,陆知是爱哭鬼,江兼怀也是。”
江兼怀笑了笑,点点头,“陆知,你暗恋我?”
“嗯,暗恋你,也爱你。”
“滚蛋。别说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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