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殳鸽给汤宇熠倒了一杯大红袍:“你看出来了?”话音一落,脸色成了天边的火烧云。

“你觉得还有谁没看出来。”汤宇熠端起茶杯,并不饮,任凭那茶气氤氲在自己的脸上。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告诉她,在心里默默地关注就好了嘛。”殳鸽诧异汤宇熠竟然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反问句。

汤宇熠不解:“你喜欢人家,又不告诉人家,还不准人家被别人喜欢,这样的心理有些变态啊。”

“我喜欢她,是我的事。”

“但会影响对方啊!”汤宇熠笑道,“照你的说法,你未必会与对方结婚喽?”

“喜欢她,也不一定要结婚吧?!”

汤宇熠无奈地笑了,嗦了一口热茶。“你的想法不仅变态而且危险,如果真的如你所想,你会害了至少三个人。你自己、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未来的另一半,到时候,大家都活在痛苦里。我只能说,太不道德了。”

殳鸽也端起了面前的茶:“别只会说我,那你呢?你喜欢谷蜜,谷蜜却不喜欢你,你们两个人不也是在不道德的边缘吗?”

“我喜欢谷蜜,谷蜜喜欢阚涤,她才是在不道德的边缘徘徊。而这里面最可怜的人,严格来说并不是我,而是时觅。”

“你看得出来?认定人家时觅会是最惨的那一个?既然你喜欢谷蜜,那就赶快行动起来呀!”

汤宇熠饮了一口茶,笑道:“我不喜欢勉强。”他打住正要辩白的殳鸽,“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与敏珁是两情相悦,只是羞于表白。我劝你赶快行动起来,要不然啊,机会稍纵即逝。别指望时间会帮助自己冲淡一切,我很不认同精神疗法。”

殳鸽瘪了瘪嘴,小口小口抿着茶,心里嘟囔着:精神疗法适合我。他的目光划过汤宇熠的肩上,看到了窗子上的道道斜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诶,下雨了?”汤宇熠回头看去,附和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哎,这都十一月了吧?”

茶香萦绕,薄雨落地。冬天的气息越发浓郁了。

敏珁一到冬天,整个人就闲了下来。手头上的工作寥寥可数,致使收入大幅度缩减。虽说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畅快,但她已经习惯了,也算是安之若命。谷蜜以前说敏珁这是死鸭子嘴硬。

她的生活还算有规律,一周两次到中职学校做兼职,周末有一天会去一家私人开办的美容美发学校现场教学。去年有半年在市老年大学开设化妆课,效果不尽如人意,在被人扫地出门之前,自己先发制人,保住了颜面。

自由职业者,要的就是自由,唯一拿得出手的也是“自由”。

人不能太忙,身体容易生病;也不能太闲,心态容易出问题。敏珁一闲就会胡思乱想,她要让自己的生活保持一定的规律性,便搜罗了全市各区的艺术展览,给自己排了“日程表”,也有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划,至少在外人眼里,她的生活作息是正常的。

高价门票的场馆自然被排除在外,免费的最好,低价也不要紧。大部分艺术者在成为“大家”之前,都是寂寂无名的。敏珁看得最多的是美术展,这与她二十多年的学习经历相关。她是美术生,“画龄”从三岁计起,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她最喜欢画的是葡萄架下的小鸡吃食。大约小学四五年级开始,敏珁开始学素描,画静物画人物,最喜欢煞有介事地拿着面包屑在画纸上涂涂抹抹,为此,她常常故意画错那纸上的一横一竖一弧一弯。

敏珁的爸爸是中学美术老师,妈妈是毛巾厂的图案设计师。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色谱和画板。买房的时候,特定选了一楼带院的户型,为的就是能够在自家院里随时寻求到心灵与自然的契合——敏珁家的院子是谷蜜最为羡慕的,一百坪呢,比室内面积还大。

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里熏陶了十几年,又面对黑白色调和多年的敏珁,突然在某一天感到无比厌倦。她没有按照父母的计划走下去,自作主张选择了服装设计专业,准备好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理由:“服装设计与画画也是相通的。”但父母没有问,更没有干涉女儿的志愿填报,这又使得敏珁有些落寞。

敏珁将服装设计专业过分理想化了,其实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别别扭扭地上完了四年大学,便一头扎进了考研的行列中。她以为选择了美术教育会感受到长辈们发自内心的快乐,其实不然,父母并没有想要主宰她的职业之路。

毕业前在美术培训机构里积攒了两年的兼职经验,毕业后在学校当了一年的美术临代老师,敏珁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时的谷蜜正因为自己在当事人面前说错了话而“剥夺”了上庭机会,终日在家里落泪与呐喊。两个心绪不顺的人,坐在夕阳西下的公园湖边,头靠着头,吸溜着鼻子,放肆地啜泣着。

谷蜜哭够了,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不自由,毋宁死。”既闪了敏珁的脖子,又吓了敏珁一跳。“毋宁死”倒不至于,但是“不自由”万万不可。

于是,敏珁成了自由职业者大军中的一员。

现在,她又成了“自由职业者”大军中的一员,正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满墙的陶瓷艺术品,那些用线条勾勒出的图案,仿佛是四季开出的花,娇美生姿,婉转动人。

敏珁看中了一对古瓶,标签上注明它们是某朝某代的嫁妆吉祥瓶,本来觉得配色过于浓艳,但标签上的嫁妆二字削弱了浓艳的感觉,反而觉得可以再喜庆一点。敏珁凑近了脑袋,想好好看看瓶上的画饰。

展示玻璃上透出了另一个脑袋的影子,敏珁侧目看去,旁边多了一一位女性,梨形脸,平柔眉,头戴一顶小礼帽,没有刻意遮挡额前的蓬松刘海,梳着两条蓬松的绞骨麻花辫,锥形耳饰在发中影影绰绰。

因为同样梳着麻花辫,敏珁便多看了这位女伴几眼。那女伴并不回看敏珁,但早已从玻璃橱窗中观察到了敏珁的一举一动。她不露声色,眼神在敏珁和那对嫁妆瓶上逡巡,直到敏珁将眼神专注于古瓶,这女伴才离开了这里向前走了出去。

待到那女伴走到另一面展示墙,敏珁又撇头看去,似是有心灵感应,那女伴也回头看着敏珁,两人相□□头致意,这才各走一边,颇有南辕北辙的意思。

冬季似乎不是适合游玩的季节。满目萧索,清冷至极。

陶瓷艺术展的客流量不多,寥寥可数的几个游客也都集中在一楼。敏珁从右侧的楼梯上了二楼,将展品一件一件看过去,那女伴却从一楼的左侧楼梯上了二楼,将展品一件一件看过来——两人在中间的陶瓷大圆盘前又相遇了。

那陶瓷圆盘可真大,满墙的花青色。

似是相识许久又长时未见面的老朋友,两人向着彼此笑,摆着手打招呼,再次各自前行,将“南辕北辙”的故事继续下去。

敏珁沿着二楼左侧楼梯走上了三楼,故意立在楼梯口张望,果然见了那女伴站在三楼右侧楼梯口向这边张望。敏珁试探着招了手,意图引起那人的注意,那女伴见了,连忙也向着敏珁招手。这仿佛是特定的仪式,两人都放下心来,沿着走廊踽踽前行,各自欣赏着临近的展品。

三楼的正中间设置了现场制作工作室,二十块钱可“买”到亲自动手的乐趣。敏珁本没有坐下来的打算,迟疑之间看到那女伴率先坐下去,回头冲着自己笑,那笑容似是有魔力一般,竟使得敏珁心甘情愿地停住了脚,付了二十块,接过了工作人员的套袖,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椅子上。

那女伴绝不是头一次参与这种制作活动。工作人员本欲上手指导,一瞧她拉胚的架势,立即缩回了手站在一旁。敏珁感到万分窘迫,身上一下子冒了汗,额上汗涔涔的。

敏珁的手变得笨拙起来,一点不似拿着画笔那般灵巧。如果没有工作人员的帮忙,她面前的这滩泥就真的成了一滩泥。敏珁几乎全程扎煞着手,由着工作人员去做,最后成品的时候,工作人员一再邀请她亲自上手试一试。敏珁羞赧地拒绝着,工作人员一个劲儿地鼓励她,直接拉着她的手扑了上去。这下全都傻了眼,原本已经成了型的瓶状作品成了歪瓜裂枣。

其实也不能算是劣质品,你要有发现美的眼睛。若是充分调动想象力,当它是个史前出土品也不错。

没人要笑。工作人员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不成个完整句子。敏珁悬空着两只手,呆呆地看着那滩“烂泥”,手上的泥和了水,有一滴正落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在那失败的作品上,像是无声地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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