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换换,你这个给我吧!”温柔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命令。
敏珁不好意思:“这怎么行,你那个多好看啊。”她的眼睛停留在对方的作品上。平整的瓶底、均匀的大肚子、修长的瓶颈、花瓣绽放式的瓶口,尺寸适中,小巧玲珑。若是涂上颜色,待后续完工,一定是引人注目的艺术品。
“我喜欢你这个作品,它有一种天然的残缺美。”女伴扬起脸,向工作人员说,“我们不在这上面着色了,就这样直接烧制好了。”
工作人员用眼神征询敏珁的意见,敏珁伸着沾满泥水的手指指着女伴:“听她的就行。”敏珁不会要任何一个。自己的不想要了,别人的东西也不能掠夺。
危机化解了,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引导着两个人到墙边的洗手台。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转身的时候抹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抹去惊魂一刻盈在眼眶中的泪。
“我叫司薇,司仪的司,采薇的薇。”
敏珁磕巴了一下,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一时无措。人家并没有特地询问自己的名字,究竟要不要礼尚往来报上姓名呢?她看到那双诚恳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便六神无主。对方似乎有意解围,轻声问道:“你呢?”敏珁刹那间想起了那场婚礼上递过来的纸条,翕动的嘴唇扯谎道:“我叫闵慈,闵茶的闵,慈爱的慈。”
“是个很有温度的名字,就好像这冬日暖阳。温暖的慈爱如同香醇的茶。我猜你是老师,对吗?”司薇递给敏珁两张纸巾,示意她擦净手上的水。
敏珁迟疑了几秒钟,点头道:“嗯,我曾经是小学美术老师。”这不是撒谎,毕竟有过这方面的经历,“现在是美术机构的培训老师。”这纸巾的吸水性很好,两只手不再是湿漉漉的。
司薇笑得灿烂:“我猜你是主攻水彩画的老师,带着小朋友涂涂画画,用手中的画笔描绘这个多彩的世界。”
敏珁顺着司薇的思路答道:“嗯,我与色彩打交道。”敏珁的眼珠子快速地转着,两只手将脱下的套袖绕成了一个球。
“有兴趣猜一猜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司薇歪了歪头,一脸俏皮。
这样的问句并不巧妙。问者有心卖弄自己的幽默感和亲和力,闻者只觉得这是具有强迫性的问题。
敏珁摇头:“不知道。”她还在为着刚才的谎言而心生颤栗。
“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工作。我姓司,司在古代是掌管的意思,比如司马、司空;我单名一个薇字,是蔷薇的薇,紫薇的薇,它们是初夏时很漂亮的两种花。所以,你猜出我的职业了吗?”
“哦,花店?”敏珁傻乎乎地答道。
“我的职业是掌管花的人。”司薇转了话头,“我们可说定了,你那个所谓的残次品归我,我那个完整的作品给你。”
敏珁没要任何一个作品。她让着司薇先填写了快递单,轮到自己时,小声告诉工作人员,两个作品都寄给司薇就可以了。敏珁这样说,也是想知道司薇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工作人员并没有将快递单交予敏珁,而是自己默念了半天,才道:“好的,收货人都是司薇,对吗?”
敏珁将这一奇遇说与谷蜜听,谷蜜笑敏珁傻。“她说她叫司薇,就一定是了?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能有几句真心话?就算说得都是真的,人家只不过是把你当作一个相逢几率为零的陌生人,所以才敞开心扉。不过你也没吃亏,告诉她的也算是假名字,同音不同字。她肯定想不到你的名字是敏捷的敏,珁缶的珁。我跟你说啊,那个工作人员就是有错,她没有资格拿着你的手强迫你做任何事,作品毁坏了,她应该负一大半责任。”
“无所谓了,本来就是玩儿的事儿。要是我自己做的话,说不定还没有那烂的好看呢。何必为这点儿小事给自己找气受!那么较真儿干嘛呀?”敏珁一边说一边摆弄着几个翠绿的玉石坠子。
谷蜜身子前倾,将脑袋向前凑着:“这是你买的纪念品啊?不是去逛陶瓷展了吗?怎么还买了玉石呀?”玉石吊坠大约手心大小,玲珑剔透。谷蜜直言不讳,“是不是假的?”
敏珁笑道:“买着玩儿的东西,何必在乎真的还是假的。又不是真的要你戴在脖子上,拴在包上或是放在哪里当个装饰品而已,买个开心。我送出去代表的是我的心意,你乐不乐意要,想怎么处置,那是你的事。”
谷蜜扫视了两个来回,问道:“哪个是给我的?”
敏珁将其中一个矮墩墩的圆柱体递给谷蜜:“这个路路通,我一眼就给你相中了。”
谷蜜拿在手里把玩着:“借你吉言了,但愿我能路路通,多点客户找我,让我上庭顺顺利利的,路路通达。”
余下的玉坠也各有归宿,里面竟然有一个是给时觅的。谷蜜撇嘴蹙眉,很是不解:“你跟时觅很熟吗?还有她的礼物?”
敏珁摇摇头:“不熟啊,只是觉得这个金蝉挺衬她的。”她将金蝉玉坠对着朝阳的方向相看着,透出幽蓝的光。“这个葫芦是给阚涤的,这个四季豆是给汤宇熠的。大家是朋友,不定时地碰个面聚个会,这样的小礼物,应该能给他们带去一份喜悦。”
“这两个呢?”谷蜜将两个滚滚圆,中间凹的平安扣并排捧在手里,“这两个是给谁的?”她有些明知故问,眨着眼睛等待着敏珁的回答。想想吧,连初识不久的汤宇熠和时觅都有礼物,那相识许久的某人怎么会被落下呢!
“不给谁。自己留着玩儿的。”敏珁喃喃道,手里头加了力气忙将平安扣夺了回去,吓了谷蜜一跳,手上多了两道浅浅的划痕,是玉坠绳子的“杰作”。谷蜜转着手腕子,心里暗笑道,不用明说也知道这其中一个平安扣是给谁的了。平安扣有两种,敏珁买的这一种指的是爱情,还有一种是平坦的大圆,翠得彻底,那代表的是平安。
“行了行了,我不逗你了。你爱给谁就给谁,反正又不是给我的。”
敏珁垂着头,仔细端详着两个平安扣,右手轻轻抚摸着它俩,不知不觉间,脸上竟多了一层岁月静好的笑意。没过多久,这其中一个平安扣便有了归宿,果然不出谷蜜所料,它挂在了殳鸽的挎包上。拴在拉链处刚刚好。
谷蜜没有揭穿这平安扣的来历,只是问殳鸽何以花了大价钱买这玉坠。殳鸽掩饰地很好,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地说:“第一眼就对了眼缘儿,各方面也合适,就要了呗。钱嘛——要是真的喜欢,就不过分在乎价钱的高低了。”
谷蜜要殳鸽取下来给自己看看,殳鸽不从:“挂上了就是挂上了,取下来干嘛?你要看的话,就这样看吧!”他将挎包扔到谷蜜的怀里,若无其事地忙自己的事。
谷蜜嗤嗤发笑,不再搭言。她心想下次见了敏珁要逗弄一番,说说殳鸽的镇定自若。
“这两个人,真有意思。”
所谓的下次,因为敏珁突然的忙碌而遥遥无期了。敏珁说冬日里能够忙起来,真是了不得,她不可放过赚钱的机会。谷蜜说敏珁被钱迷了眼,敏珁知道这是玩笑话,便故意气谷蜜:“骂,任你骂;钱,我得赚。”
敏珁挂断了谷蜜的来电,马上又给另一个人去电。两人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某咖啡店见面。通话不到十秒钟,但敏珁感觉就跟来不及了似的,匆匆出了家门。在车站等了十几分钟,空无一车。敏珁直呼要迟到,又不舍得打车,一边着急一边等,一副不知所措的滑稽样子。
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迟到,反而提前了五分钟;让人心焦的是,约好的人却迟到了,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人才姗姗来迟。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这是个三十出头的姐姐,个子矮矮的,脸圆圆的,脖子有些短。打眼儿一看,五官紧凑;再细瞧瞧,眉眼处很是抓人。
“没关系,没关系。”敏珁缩了缩身子,禁不住冷,浑身打了个寒颤。
姐姐拥着敏珁进了咖啡店,点了咖啡拣了座儿,悄言道:“敏珁,我要结婚了。”
去年某段时间,敏珁跟着几个工作上的女伴去健身房呆了一阵子,下了班去跳操锻炼,这位姐姐总在同一个时间段见面,一来二去就熟识了。敏珁她们只是抱着玩儿的心态,夏天一过,就不去了,满打满算一个月多几天。这位姐姐却报了一年的课,其中还有私教课。当时大家调侃她这是为了美下了大手笔。姐姐只是笑了笑:“为了穿婚纱的效果更好嘛。”
敏珁她们不去了,但这位姐姐和敏珁的联系没有断,成了社交网络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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