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钰不动声色地追问:“既然如此,村里为何不继续接济这些孤老?”
村长支支吾吾:“这,这……”
封不寒在一边站着,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暗道:这小公子不仅相貌极佳,人也颇为有趣。这样想着,心里更是痒痒的。
季凌心里也颇为意外,没想到阿钰很能沉得住气。
阮书钰见村长答不上来,也不催他,只笑着看着他,让他慢慢想着理由。
村长被看得恼羞成怒,语气有些尖锐:“你不要不识好歹!这时节谁家好过,哪能一直这么接济!”
阮书钰仍旧笑眯眯的:“敢问村长,既然如此为村中孤老,为何不拿出自家田产去接济?我见村长穿着比寻常乡民更体面些,家里定然好过的吧?不如,您也拿出几亩田产,帮衬村里,接济孤老,起个带头作用?”
村长被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你……你……”
原以为这个小公子好欺负,没想到他和封不寒一样,都是不好糊弄的。村长心中暗叫不妙,只能结结巴巴地连连道:“你……你……”
他甚至不敢提及何时归还田地,眼见小公子似乎还有话要说,村长心中一急,立马假装晕了过去,身体往后倾倒,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阮书钰本以为村长会有些智慧,没想到竟然为了不归还这两亩田,采取了如此无赖的手段。他一时间有些无奈,心中暗想:这位于山中怎么说也是一村之长,竟然连一点体面都不愿意保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封不寒见状,脚轻轻一动,一个石子倏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击打在于山中的鼻骨处。顿时,村长痛苦地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狼狈不已。
阮书钰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封不寒,见封不寒嘴角微微一挑,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便也朝他笑了笑。
封不寒见阮书钰对自己露出微笑,他也看够了于山中这张老脸,不想在此多过纠缠,便淡淡地来了一句:“关家这田,也被人拿去种了近二十年,扣除四成田赋,也当给关家二层田租。既然是被拿去扶养村中孤老,这租子……阿钰,你看,如何处理?”
阮书钰道:“自然是免除了。既然是拿来扶养孤老,那这二层租子,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封不寒道:“阿钰,既然如此,不如我带你去孤老家走一走,总得让孤老们知道,关家有人回来了。就是有些孤老不在人世了,总还有些这几年吃到关家口粮的孤老活着吧?”说完,又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村长,语带寒意道:“村长,您说是不?”
于山中心中一紧,这些年他白白得了那么多粮食,如今却被逼到这般境地,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再不见好就收,恐怕这场面会更加难堪。
阮书钰笑眯眯道:“师兄说得极是。不知村长,您怎么看?”
于山中眼里泛着泪花,那是痛的,听他们这样说,哪还敢不还,讪讪道:“孤老都老糊涂了,精力又不济,别去打扰老人家了罢。这田我今日便替村里做主,还给你了。现在没到春耕的时候,你自己拾掇拾掇种罢。”
告别了村长,阮书钰牵着臻儿,跟着季凌去关家的田里看看。
封不寒跟着后头,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前方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季凌正低头认真道:“过些时日便要春耕,春耕要仔细些,耕深在三寸以上,这样苗才能长得好。”
他又讲了些农事细节,阮书钰在旁认真听着,时不时问些不明白的地方。
封不寒在一旁献殷勤:“何必如此麻烦,阿钰这等精致人物,在家中安坐便好,怎么去田里受苦。那两亩田,我来帮阿钰耕种便好。”
阮书钰扶额,阿凌这师兄,人还怪好的。
他虽然不会种田,估计也吃不了那个苦,但现下没钱没粮,还借住在阿凌家里,总不能在人家家里坐吃山空吧。
也不能全都靠别人帮着,如果他有银子,倒是可以花些银子多买点田地,做个小地主,日后只需坐享租子便好。
不过,封不寒的好意他还是领情的:“多谢师兄了,那到时就麻烦师兄搭把手了。”
到了女儿坡,此坡四周环绕着一些零碎的田地。清河村被三座山环抱,田地大多是山地,只有村西至远处的平潭山间,有一大片平整的农田,村里大多数人家的田地便集中在那里。村里也有些田地,因多被土坡、石坡隔开,便成了一块块不成形块的碎田,纵横交错,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阮书钰看完了两处田,心中对自家的田地已有了数,不想再耽搁,便和众人一道返回了家中。
时间还早,几人拿着工具,决定去帮阮书钰修整屋子。阮书钰心里明白,这间茅屋虽简陋,却是他此刻的栖身之所,还是需要打理一番的。
封不寒跟着他们,他一把推开茅屋的门,见里面简陋不堪,虫蚁横行,便道:“这屋子怎能住人呢,阿钰,要不推了重建吧。你瞧这上面的横梁,已经腐朽得厉害,若是哪日掉下来,伤着你该如何是好?”
季凌昨日修屋顶时,也曾注意到横梁有些腐朽,虽然还可以支撑,但今天听着封不寒一番提醒,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担忧,便关切地说道:“阿钰,不如你在我家多住些时日吧?这老屋已二十多年没住人,若你真的住进去,恐怕这茅屋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阮书钰望着那处腐朽的横梁,也觉得住着危险,他昨日刚来的时候,孤身一人,除了这处茅屋,也没有地方可去。茅屋虽然简陋,但总能遮风挡雨。
现在既然有地方可借住,又有热心的邻家少年,他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阿凌,那就麻烦你了。”他心中感激不已,觉得能在清河村有这样善的邻居,自己真是幸运。
但这些日子在人家家里借住,总不能白吃白喝,得想办法自己备些口粮。想着几日后要跟着林家的车去金水县里,便打算卖几件衣物,到时候有钱买粟种、口粮等。
他带来的衣物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制成的,应该能卖些银子,若是银子足够,他便重新建房子。
封不寒还不放弃,道:“阿钰住我家吧。”
阮书钰笑笑:“不麻烦师兄了,我在阿凌家住着方便些。”
既然这老屋没有再修整的必要,季凌便和封不寒上山打猎去了。此时,寒冬已过,山里的野兽纷纷跑出了巢穴觅食。饿了一冬的野兽虽然瘦弱,但总算是些肉食,既能给家里填口肉食,也能拿到金水城里换点银钱。
阮书钰和臻儿在家留守,他本想帮着收拾家里,但季家兄弟勤快,屋里屋外都很干净,他一时无事可做,便带着臻儿去村里溜达。
南山脚下只有他们两家,很是偏僻,他们走了一会,拐过几个矮坡,才见到些人家。
早间去村长家时,路上遇到些人家,但因有事要办,因此脚步匆匆,只匆匆打了声招呼。
他刚来此地,总要对村里有所了解。
这一路走着,遇到乡民便笑眯眯聊几句。
这样一路走一路聊着,阮书钰掌握了不少清河村的信息,清河村是个大村,村里有两百多户人家。因离金水城步行两个多时辰的路,村里很多人家都会去金水城里找活,日子比深山里的村落要好过很多。
村里有几户富户,大多数是家里壮劳力多、田地也多或者是有些祖传手艺的人家,像林家这样的人家就有耕牛。村子里两百多户人家中,只有这几家富户拥有耕牛,因此大部分乡民都得靠人力拉着木犁、用锄头耕地。
他正好遇到了其中一户林家的汉子,瞧着十**岁,叫林小山,是林家的老十,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粗糙,看上去颇为高大俊朗,脸上一直带着朴实的憨笑。
这倒不是他爹娘生了十个,而是他爹兄弟几个没分家,他们排行也排在一起。
他们家当家做主的是他大伯娘,林大娘。
林大娘是家里长嫂,把几个弟妹当作自己丫头小子一样的照顾,林老二,林三妹和林老四非常敬重这个大嫂,家里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林大娘说了算。
林大娘十五岁嫁入林家时,林家日子还比较艰难,因为年纪小,生头胎的时候难产,林大伯和林大娘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所以林大伯要保娘子。
那会林大伯的娘三十多岁,也怀着孕,月份和林大娘差不多大,林大娘难产,虽然没保住小的,但活了下来,林老娘这些年多次生育,加上日子困苦劳累,难产后没像林大娘一样活下来,只留下刚出生的林老四。
现代医疗科技发达,对女性来说,生育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羊水栓塞和产后大出血都是常见的情况,更何况早婚早育的古代。
林大娘就把刚出生的林老四当作自己的长子一样,养育疼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