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弹,在沈清澜的脑海中掀起了毁灭性的巨浪。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滴落,混着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荒谬!恶心!恐怖!
无数极端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刷着她的理智。那个陷害她、追杀她、欲将她除之而后快的男人,那个她恨之入骨的陈天宇,竟然可能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这比任何商业背叛都更令人作呕,更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意的地狱笑话!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这太荒谬了!证据呢?!就凭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个猜测?”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厉声质问,眼神却慌乱地避开了江辰沉静的目光,仿佛害怕从他眼中得到确认。
江辰没有因她的失控而动摇。他依旧靠坐在那里,手臂上的血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愈发暗沉。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真相的冷酷:“照片,长命锁的流向,陈伯渊与帕拉苏斯以及那位‘沈兄’的关系,还有……你们两人在金融领域展现出的、远超常人的天赋与直觉。这些碎片,单独看或许是巧合,但拼凑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结论的概率极高。”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惨白的脸:“陈天宇如此不惜代价、动用非商业力量也要让你彻底消失,仅仅是为了一个项目?如果他只是担心你触及非法资金转移,方法有很多,不必如此极端,更不必提及你的父亲。只有当你本身的存在,就是一颗能引爆他整个家族和背后组织秘密的炸弹时,灭口才是唯一的选择。”
逻辑像冰冷的锁链,一环扣一环,将她拖向那个她无法接受却又无法反驳的结论。沈清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背叛感。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白手起家,凭借努力和智慧赢得了的一切,到头来,可能都源于一场肮脏的、非人道的实验?她引以为傲的智商,她敏锐的直觉,可能只是试管里调制出来的“优化”产物?
那她算什么?一个成功的实验品?一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哀鸣,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蜷缩下去,将脸埋进膝盖。整个世界在她脚下崩塌,过去二十八年的认知被彻底颠覆。孤儿院的孤寂,奋斗的艰辛,成功的喜悦,在此刻都染上了一层诡异而不祥的色彩。
江辰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打扰她。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肩膀,眼神复杂。他知道,这种关乎存在根本的冲击,需要她自己消化,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受伤的手臂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疼痛让他微微蹙眉,但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沈清澜。
车厢外,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敲打在铁皮上,更显车厢内的死寂与压抑。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沈清澜的颤抖渐渐平息。她依旧蜷缩着,但紧绷的肩线慢慢松弛下来。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被泪水洗涤过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熊熊燃烧的、冰冷的火焰。
她放下手,目光直直地看向江辰,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所以,我和他,都是那个所谓的‘帕拉苏斯’项目的产物。陈伯渊取走我的长命锁,是为了掩盖我的来历,或者那锁本身就是某种标识。陈天宇知道这一切,所以他必须在我察觉之前,让我这个‘瑕疵品’或者‘潜在威胁’彻底消失。”
她不再逃避,而是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接受并分析这残酷的真相,将其转化为冰冷的逻辑链条。“那么,那个项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制造金融天才?还是有更可怕的图谋?那位‘沈兄’,我的……生物学父亲,他又在哪里?是死是活?”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江辰看着她眼底重燃的、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和决绝的光芒,心中微微一动。她的韧性,远比他想象的更强。“项目核心目的未知,但肯定远超普通的人体实验。至于你的生父……”他摇了摇头,“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当年知情的人恐怕大多都已不在,或者被帕拉苏斯严密保护起来。陈天宇是目前最关键的知情人,也是最大的障碍。”
“障碍……”沈清澜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是啊,我的‘哥哥’,是我复仇路上最大的障碍。” 她将“哥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与恨意。
血缘在此刻,不是羁绊,而是最深重的诅咒。它让这场斗争变得更加残酷和肮脏,也让她更加没有退路。
她站起身,走到车厢门口,透过缝隙看向外面依旧灰暗的天空。雨停了,但乌云并未散去。
“江辰,”她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得可怕,“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我们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嗯。”江辰应了一声,“我在城北有一个更隐蔽的落脚点,医疗器械和基本物资都齐全。但需要绝对小心,我怀疑陈天宇已经动用了一些官面的力量,在排查全市的私人诊所和地下医疗点。”
“那就去那里。”沈清澜转过身,目光坚定,“你需要治疗,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计划。陈天宇以为他知道了一切,以为他可以掌控局面。但他不知道……”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近乎凶狠的光,“他这个‘妹妹’,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和文件仔细地收拢起来,重新用油布包好,紧紧抱在怀里。这些是她的过去,是她的罪证,也是她的武器。
“走吧。”她对江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这场兄妹相残的戏码,该换个舞台了。”
江辰看着她,看着她从崩溃的废墟中重新站起,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冷酷。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用没受伤的手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额角因用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清澜上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架住了他未受伤的右侧手臂,分担了他大部分的重量。
“小心点。”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有多余的温情,只有同盟者之间的支撑。
两人相互扶持着,踉跄地走出这辆作为临时避难所的货车,重新踏入废车场湿冷泥泞的地面。雨后的空气清冷刺骨,却也让人的头脑格外清醒。
钢铁的坟墓寂静地矗立着,见证着又一段扭曲关系的诞生,与一场注定更加血腥的争斗的开启。
沈清澜抬起头,望向城市的方向,目光穿透逐渐散去的晨雾,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无法避免的、掺杂着血缘与仇恨的最终对决。
她的血是冷的,但她的意志,比钢铁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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