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年槜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江边。
避风亭的石凳被他用纸巾擦了又擦。
江风带着水汽扑过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堤岸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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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晨练的老人开始陆陆续续经过,打太极的招式在晨光里舒展如流云。
七点,整夜都在钓鱼的大叔扛着渔具离开,桶里的鱼儿偶尔溅起水花。
八点,日头已经爬到半空,江面上的雾气散尽,露出粼粼的波光。
段非没有来。
年槜站在昨天公园的亭子里,有点着急了。
“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他喃喃自语,可昨儿段非明明说的是 “明天这个时间”。
风渐渐起了,冷。
年槜只好沿着堤岸慢慢往前走,脚步像灌了铅。他想起段非昨天说 “别迟到” 时的眼神,清亮又笃定,不像是会失约的人。
“可能是临时有事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却忍不住走到段非上次离开的方向,一路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卖早点的阿姨摇着头:“没见着哦,往常这个点要是有人来,我肯定有印象。”
年槜的心猛地一沉。
爽约。
就是爽约!说什么明天见,就是耍他吧!
年槜好想哭,他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于是愤愤不平地转身跑了,回舞团。
这一天他都没怎么笑,分明是个小太阳,可舞团的人都快被他身上的低气压吓死了,还以为他失恋了,或者出什么别的事了,就连刘姐都好奇,怎么这个小家伙今天练得比往常更猛些,劝都劝不住,就跟往死里练一样。
几天后,商演。
舞团的人跳完一支群舞,鞠躬退场,整体上表现不错,刘姐心情也特别好,说要请大家吃饭,好好犒劳犒劳大家——尤其是站在C位的年槜。
年槜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其实,嗯,还行吧,嘿嘿。”
“好了,跟咱们没那么多讲究,”刘姐催促道,“我定了饭店,就在前面路口,店面不大,不过味道很好,我跟老板约了八点半的包场,现在还有一小时,你们可以到处逛逛,到时候咱们直接店里见就行。”
大家欢欢喜喜作鸟兽散。
年槜去商场的洗手间换衣服,推开隔间的门,慢悠悠地把演出服脱了,然后穿上自己带来的连帽衫和休闲裤,顺便出来在洗手池前卸了个妆。
水哗啦啦流着,被关上的刹那,他抬起头,正好在镜子里看见一个他万分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顿住了。
段非划着轮椅准备出去,年槜一想到自己被放鸽子就来气,上前没好气地叫住对方:“喂。”
段非回过头,对视年槜带着些怒意的视线。
他没说话,自顾自准备离开。
年槜一把按住他的肩,质问:“你凭什么爽约!”
段非微微一愣:“爽约?”
“你说好了的,我在江边等了你三个小时!你居然放我格子!段非,你还是不是人啊!”
无故被骂,但段非算是弄清楚了。
他轻声说:“我没有。”
“你还没有?”
“那天我去了的,”段非道,“我也等了你三小时。”
年槜手上劲儿松了,明显不相信。
段非:“对不起,我确实到得有点晚。”
年槜冷哼一声:“找借口。”
段非没有辩解,自己划着轮椅出去了,年槜嘴上不饶人,脚却快脑子一步,下意识跟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段非先开了口:“你刚才的商演我看了。”
年槜一顿。
“很好。”段非说。
“没了?”
段非抬眼:“没了。”
年槜微微抿唇,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段非又说:“那天是我不对,我道歉。”
年槜一拳打在棉花上,想生气又没地方撒气,就这么沉默着。
刘姐却来了。
看样子也是刚在洗手间换了衣服,此时正穿着一身秋冬款长裙,头发随意扎着,看到他们也在商场,便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只不过这招呼是给段非打的。
“呀!老师,”刘姐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一样笑着过去了,“老师,您也来看商演啦?”
段非轻轻点头:“你们的舞排得不错,挺好的。”
刘姐哈哈一笑:“没给您丢人吧?”
“没有。”段非温和下来。
“哎,见着人也不叫,”刘姐注意到一旁杵着的年槜,“你之前不是还找我要段老师的演出视频吗,现在真人就在这儿,有点礼貌行不行。”
年槜尴尬地垂眸,含糊地开口:“那个,其实我们......”
段非淡然:“没事。”
刘姐主动走到他身后推起轮椅来:“老师,一会儿咱们舞团出去吃饭,您要不赏个脸?”
“不了吧,”段非说,“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唉,行吧,”刘姐有些惋惜,又说,“哎段老师,您最近好点没啊?我听人说您昨天一早就去医院了,没事吧?”
段非:“我能有什么事啊?”
刘姐又笑笑:“哎呀我这不是作为大徒弟,关心关心老师嘛,再说了,教师节那会儿您都没收我的礼物,还不许我问候两句了。”
他们师生之间说说笑笑,跟在后头的年槜可愣了。
昨天早上,段非去医院了?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所以,这就是他爽约的原因吗?
年槜瞬间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快到路口的时候,段非说自己要回家,刘姐也不挽留,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叫上年槜一起去饭店,年槜脚步一停,看着段非自顾自划着轮椅走远的方向,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我不去吃饭了。”
“啊?不去了?”
没等刘姐问完,年槜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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