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掀开帘子，马车前站着个年轻书生。
“夫人，在下母亲生了急症，能否帮忙带一程到前面的陈氏药铺。”
俊朗的书生以袖掩面拭泪，小喜面有不忍，看向素素。
春风和煦，吹起素素身上轻软的松花罗，说不清是罗裙更软，还是妇人更柔。
“金福，去后面看看。”皇帝放下窗帘，拨弄着手中的珊瑚串。
李金福应一声，喊上两个人过去。
他们和三王妃一前一后离开二皇子府。过了拐角，这条街走了一半下去，也不见后面马车的影子。
李金福瞧见三王妃时，她正与一个男子站在车前说话。隔着宽袖长袍也能看得出男子身材壮硕。
“金福，你来得正好，能否稍这位公子一程。他母亲生了重病，等着药救命呢。”
她眼中含着泪花，金福心底叹一声，三王妃年纪小，还不知人间凶恶啊。
他躬身行了一礼，“公子请随我来。”
书生眼中犹豫一闪而过，“有劳了。夫人恩德，在下没齿难忘。”
男子弯腰深鞠一躬，年轻的妇人侧身避开，这一动软罗轻摆，摇曳生姿。
金福带来的人清理掉前面的障碍，马车重新又“咯吱”转动起来。
小喜坐在车里感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悲苦的人，但愿书生能赶紧买了药救他母亲。”
素素笑着点头，心里道声傻丫头。
勤政殿，金福脚步匆匆。到了门口，却不急着进去了，问他干儿子，“身上可有香囊？”
金宝摇头。
他去偏殿泡了杯铁观音，顺道用水洗了一下衣角的血渍。
“干爹，哪个不长眼睛的犯到你手里了？”
“不该问的别问。”
铁观音香气馥郁，金福低头闻了闻，好似没味道了，“有味儿没？”
金宝道：“本来也没味儿啊。”
金福瞪他一眼，“仔细当差，小心你的皮。”
轻手轻脚进了勤政殿。上头的人正在批奏折，“如何？”
金福站在台阶下，回：“人死了。”
赵元熙抬了下眼，朱红笔在则这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
金福接着道：“是个练家子，嘴硬得很，没想他身上藏了药，一个不注意就吞药自尽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实在没想到三王妃能招惹到一个厉害人物，只当是京里的泼皮，挑富贵人家的妇人下手。
大殿中只余翻阅奏折的声音，金福的心也越来越沉。许多年，没见皇帝生这样大的怒气了。
最后一本奏折看完，大殿又沉寂了良久，金福才听皇帝道：“宣老三过来。”
…
三皇子府有一个鱼池，素素叫人捞两尾养在院子里。
赵明厚回来时，便见她在指挥下人捞鱼。
“不是这个，是那条，背上有一道白的，那儿，看见没有。”
难得见她穿素净衣裳，失了些娇媚，倒是多些柔软。她一回头，眼中似湖水一样干净。
“你怎的来了？”
“听见热闹，过来瞧瞧。”赵明厚走过去，“你要捞哪条？”
素素指给他看，他拿了捞网，一下便给素素捞了上来。
“你可真厉害，他们给我捞了许久都没捞上来。”
鱼在网中挣扎，激起水点飞溅。素素闭起眼睛，笑着躲开。
“放哪里？”赵明厚问。
“院子里。”
她叫人弄了一个鱼缸，还种了睡莲，鱼丢进去，“哗哗”一阵水声，赵明厚说，“它们会把莲花吃掉。”
素素不在意道：“吃就吃吧，再种就是了。”鱼一入水，便沉了底，稍一听见动静就如惊弓之鸟。
玩了一会儿，接过小喜递来的帕子擦手，问赵明厚：“你今日怎有闲情逸致同我闲聊？”
她倒是比他想得要聪明，那她知是不知……
“你上午去老二家了。”
“阿绣生辰，给她送贺礼。怎的，不能去？”
“为何这么问？”
素素看了一眼绿梅，小声道：“听阿绣说，母妃和德妃有些矛盾。”
她眉眼中尽显天真，赵明厚忽而笑了，“无碍，些许陈年旧事罢了，你跟二嫂该怎么还是怎么。”
素素点头，“那是自然。”
夕阳沉得快，转眼的工夫，天上的晚霞就只剩一截短短的尾巴。
“到饭点了，你在这儿用膳吗？”
“不了。”
素素客气一下，自是不会留他。晚膳吃到一半，绿梅领了两个人来。
“王妃，殿下怕您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送来两个丫鬟。”
“奴婢小五/ 小六，拜见王妃。”
“起吧，都会些什么？”
“拳脚功夫。”
…
端午，宫中赏了粽子。晚上，还在重华楼摆了家宴。
素素一进宫，先去给静妃请安。不想，在静妃跟前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静妃笑了笑，“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以后兰心在我这儿，你安心便是。”
几日不见，小姑娘脸上养了些肉，瞧见素素便过来行礼。
“好了，端午宴还早着，你们姐妹俩去玩会儿。”
“多谢母妃。”
出了延福宫，殷兰心迫不及待问：“素素姐姐，有哥哥的信吗？”
“西南离京城几千里，回信没这么快。”
“你莫骗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骗？”
殷兰心气呼呼瞪她。
素素问她：“写信给殷庭玉的事，你可有同别人讲。”
“我又不傻。”
“何时来的延福宫？”
“那日在暴室，你走后没多久，静妃娘娘身边的姑姑就带我来了。”
素素弯了弯嘴角，“回去吧，你哥哥的事，我记在心里不会忘。”
淡淡的檀香没入风中，静谧的宫殿里传来不急不缓的木鱼声。
家宴上，章莹绣与素素坐在一起，说着她听来的八卦。
“你看太子宁愿带条狗来，都不带太子妃。太子妃真可怜。”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我还听说，父皇为此骂了太子好几回。太子就是死性不改，也不知那宠妾是个什么狐媚子变的，把太子迷成这样。”
太子坐在皇帝下首，他自己没吃几口，倒是一直喂他怀里雪白的细犬。
“素素，我有点头晕。”
素素回神，“怎么了？”
章莹绣抚着胸口，“有点闷，犯恶心。”
素素扶她到外面吹了会儿冷风，“如何？要不要找个太医来？”
章莹绣连连摆手，“不用，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狐媚子。”一抬头，瞧见真正的狐媚子，她喊道：“你过来。”
佟清影犹豫了一下，过去请安，“王妃有何吩咐？”
“你托盘里是什么？”
“点心。”
“我不知道是点心吗？问你是什么？”
素素叹气，挥手让佟清影走。
“做什么让她走，我为你出气呢。”章莹绣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你呀，晓不晓得外头传的话多难听。”
“随他们说去，你见着哪个敢到我面前说一个字。”
“我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一回头，见长廊上，皇帝和李金福走过，章莹绣惊得捂住口。
素素笑她：“长廊离这儿远着呢，没听见。”
“肯定听见了，李金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呢。”
“你连太子都敢议论，还会怕太监总管。”
“你不晓得他、算了，今日不与你说了，父皇已经进殿，咱们也赶快回去吧。”
殿中，静得出奇。不晓得她们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个太医围着太子的爱犬。血染红了雪白的毛皮，章莹绣惊呼了一声。
太子的狗死了。
太子阴鸷地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望向皇帝，“要不是爱犬贪吃，端午便是儿子的忌日了。”
皇帝面上瞧不出喜怒，素素见他放下手里的珠串，淡淡问太医：“如何？”
太医道：“这碟豌豆黄有剧毒。”
李金福抬了下手，很快便有人押着做点心的人来。
瞧见佟清影，素素讶异了一下。耳边章莹绣幸灾乐祸道：“早就看她不是个好人，竟敢暗害太子。”
李金福问：“这碟豌豆黄可是你做的？”
佟清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了头。
太子冷笑，“老三，大哥哪里对不住你了，让姘头毒杀我。”
赵明厚皱眉，“太子殿下，我与佟清影清清白白。点心虽是她做的，但下毒之人必定不是她。不妨问一问，还有谁接触过点心。”
“点心是我亲手做的，从点心局到重华楼只见过二王妃和三王妃。点心摆上席后，奴婢便不知晓了。”
章莹绣气得站起来，“你个狐媚子还敢陷害我们。”
“好得很，老二、老三，你们合起伙来了啊。”
二皇子忙起身辩解，坐在上面的德妃先他一步道：“太子殿下，二王妃怀有身孕，剧毒这样的腌臜东西，她岂敢碰。”
章莹绣怀了身孕，她自己都不晓得，摸着肚子晕乎乎坐下，倒没心思去管太子的狗死了。
“那就只剩下了三王妃了。”太子冷笑。
一声脆响，素素抬头望去，皇帝砸了酒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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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世界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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