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楼鸦雀无声，方才咄咄逼人的太子在皇帝走过来时就偃旗息鼓了。
“父皇。”
皇帝深邃的目光下，太子忽觉抱着条狗有些滑稽，讪讪放开手。
皇帝拿起一块豌豆黄，放进口中。
“陛下！”
身后阵阵惊呼，德妃和静妃冲到跟前，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都围上来。只有太子心虚地撇开眼。
皇帝拍掉手上的碎屑，“看来，朕比这只狗有福气。点心不错，你们也尝尝。”
碟子递到面前，众人本能地身体往后仰。
皇帝要你吃，不吃也得吃。妃子也好，儿子也好，一一分过去，只剩下最后一块，皇帝到了素素这桌，章莹绣一手护着肚子，素素伸手要拿，被她拽住。
素素道：“我的福气应该不比狗差。”
皇帝笑了，收回碟子，素素的手落了空。
最后一块他自己吃了，金福举手来接空碟，碟子却擦过他的手指，掉在地上，清脆一声响，落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端午宴就这么散了场。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有毒的仅是狗嘴里那一块。
太子施施然起身，同身边的小太监道：“下回给孤挑个福气厚的，晦气。”
章莹绣不明白，“就这样，父皇和太子都不责罚佟清影？”
素素望一眼雪白的细犬，“狗的主人要毒死自己的狗，跟佟清影有什么关系呢。”
章莹绣咋舌，太子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合着拿他们当猴耍。
“……这，这太子也太荒唐了些。”
回去的路上，素素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这本书围绕殷庭玉而写，他被流放后，京中许多事情文中并无交代。就好似这场荒诞的端午宴，太子用一条狗陷害两个弟弟。
静妃看似待她极好，实则遇到危险却不会出手帮她。反倒是德妃平时对儿媳颇有微词，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护着自己人。
最让素素意外的是修身养性的皇帝，他在高台上默不作声，却看破了一切。
马车在门口停下，下车之际，素素听赵明厚问：“为何要写那样的契约书？”
“殿下现在才来问，岂不是太迟了。”
“是为了殷庭玉吗？”
自然不是，素素抬手掀开车帘，扶着小喜的手下车。
赵明厚却当她是默认了，“日后，你没事少进宫。”
…
第二日，静妃却宣了素素进宫。
殷兰心进来奉茶，静妃道：“兰心这丫头聪明，她泡的茶合我心意。”
“是母妃调/教的好。”
“可愿随我念会儿经？”
“儿媳自是愿意，只怕佛祖嫌弃我心不诚。”
静妃笑了笑，“佛祖慈悲不会怪世人。”
佛堂设在后殿，一入里，佛香缭绕。
静妃道：“章氏与你同月进门，她现下有了身孕，你却还没动静。”
宫女点好了香递来，静妃举在头顶虔诚敬拜。插入香炉时，手指不慎沾到香灰，她皱了下眉。
“同母妃说句实话，你与明厚是不是还未圆房？”
这事瞒不过，素素也未曾想过要瞒。遂，跪下请罪。
静妃叹口气，“我听说，你从前与殷兰心的哥哥定过亲。年少慕艾就像这佛香，闻过便能在心中记一辈子，但是这香啊，早就点完了，苦的都是记着香的人。”
“儿媳知错。”一滴清泪没入蒲团中。
见此，静妃才开始念经。
晌午，静妃留素素吃斋饭。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须得为自己打算。趁着府里还没有女人进来，先赶紧生下嫡子，将来才有倚仗。”
说完了，给了素素一个药瓶。
“母妃，这是什么药？”
“若是心里变扭，便吃这药，宫里太医配的，不伤身，你放心吃。”静妃帮她别起耳鬓碎发，又道：“母妃第一眼见你就甚是喜欢，只盼着你能把日子过好，莫叫母妃操心。”
素素一脸感动，眼含热泪，“母妃，是儿媳不好，以后都听母妃教诲。”
“傻孩子，莫哭。过了这个坎儿，好日子在后头呢。”
素素感激涕零，转身离去。身后，静妃眼中慈爱化为冰霜。
“娘娘，您怎的撮合她与殿下？”
“她也配？”
朱红倩影消失在宫道尽头，静妃淡淡道：“让绿梅随便找个野男人去。”
…
捏着药瓶，素素出了延福宫。看样子静妃并不知晓她与赵明厚立下契约一事。那她唱这一出慈悲为怀为的是什么？
她想得入神，迎面差点撞上人。后退两步方看清是皇帝，一个念头跳入脑海。
“从延福宫出来的？”
“是。”只这一瞬，素素想通了所有关窍。她低下头请安，未及跪地，皇帝托着她的手臂，免了她的礼。
“手里拿的什么？”
素素眼神微闪，红了脸将药瓶藏到身后，支吾道：“母妃给的安神药。”
“正好，朕近来失眠多梦，分予朕一些。”
宽厚的手掌摊在眼前，能瞧见陈年老茧。素素抬起眼，不安地望着他。
赵元熙身材魁梧，站在她面前似座山。她张了张口，却寻不出话来，急得眼中泛起水花，瞧着无措又可怜。
“朕瞧着可怖？”收回手背在身后，快速地转动珊瑚珠。
素素摇头，泪水滚落，好看的桃花眼跟水洗过一样干净。
赵元熙叹声气，“回吧。”
小女子提着裙角快步离去，轻巧的脚步渐去渐远，赵元熙不禁弯了下嘴角。
李金福见状给自己干儿子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金宝气踹吁吁追上来，手里拿了个药瓶，正是素素手里的那个。
宫门外，系统提醒素素，方才与她相撞的小太监，换了药瓶。
素素装作不知，出了宫。
一进府，便找来绿梅，问她三殿下何时回来。
而她还没到府里时，绿梅已经收到了静妃的命令。低头道：“待三殿下一回来，奴婢便请他过来。”
素素点头，药瓶放在妆台上，拿了鱼食去喂鱼。鱼没长大，倒是莲花有了花苞。
晚上，素素洗漱完上了床，赵明厚才回来。
“绿梅说你找我。”
他站在门口，小喜正在给素素擦头发。
“你们先下去。”挥退丫鬟，素素隔着门槛同赵明厚说话，“今天母妃宣我进宫，让我同你圆房。”说着，她指了指妆台上的药瓶。
赵明厚拧了眉，“你可有同母妃说契约书一事？”
素素摇头，若静妃知晓这当中还有这事，头一个便是处理佟清影。
赵明厚松一口气，“你想如何？”
“我也不晓得，绿梅那儿瞒不住。”
赵明厚沉吟片刻，“此事交给我。”
没几日绿梅就被赵明厚安排去了别处，静妃倒没再送人过来。
五月底，殷庭玉的回信收到了。不晓得他从哪裁下来的半张纸，只四个字，一切安好。
信才收好，章莹绣来了。
一进院子瞧见她养的莲花便道：“回头我也弄一个，我们家书呆子瞧见了定会喜欢。”然后神神秘秘跟素素咬耳朵，“你听说没有，太子摔断了腿。”
“你脸上的笑意收一收，叫人瞧见了不好。”
“在你这儿，有何好怕的。”
素素扶她坐下，她还不乐意，“又不是瓷娃娃，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小心翼翼，弄得我心里也跟着紧张。”
又道：“你说这回太子殿下是真摔还是假摔？他该不会又想陷害我们家书呆子吧？”
许是在家中憋得久了，她说个不停，又问素素：“静妃娘娘被禁足了，你可知是为何？”
素素摇头。
“你这样不成，不多打听打听，不就成了瞎子聋子吗？”
“你就不怕知道太多，变成哑巴。”
章莹绣没坐多久，赵明谷便找来了。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倒是好。
又过了两日，听说太子执剑闯了延福宫。
这回不需章莹绣这个小喇叭来传，素素也听说了。说是静妃对太子的马动了手脚，太子狩猎时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才提剑要杀静妃。
夜里，素素都睡着了，赵明厚来敲门。
“何事？”
“明日，你可否进宫一趟？”
素素睡眼惺忪，点头道：“我晓得的，明日会进宫去瞧母妃。”
“不，我想让你去跟父皇求个情。”
女子倏地睁开眼，歪着脑袋似是不信自己听到的话。
赵明厚压下心中的愧疚，“可好？”
素素为难道：“父皇怎会听我的？”
“会的，你的话他肯定会听，你、你就当试一试可好？”
素素还是摇头，“我见父皇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很凶。”
“不会，父皇他、他挺喜欢你的。你放心去便是，即便不能帮母妃，父皇圣明，定不会怪你。”
“可我有什么理由去求见父皇呢。”
赵明厚望了望院子里的鱼缸，“你养的鱼不错，不如就送一条给父皇。”
素素咬着唇，在赵明厚恳切的目光下终是点了头。
“那行，你早些安睡，我先走了。”
关上门，一片漆黑中素素弯了弯嘴角。
二更在21:0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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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世界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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