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阅选这日，素素早早起来梳妆。
小喜惯爱把她往富贵里打扮，尤其今日，那许多鲜艳的娇花，不能让小姐落了下风。
“小喜，金步摇便算了罢。”
“这支是新打的，小姐还没戴过呢。”末了，她仔细在小姐额头贴上一朵梅花钿。
“小喜，近来有人找你吗？”
“小姐你别说话，小心弄坏了妆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倒把素素也弄得有些紧张。
妆成，小喜仔细端详，再没人比她家小姐更漂亮了，“府上找奴婢聊天的多着呢，小五、小六、看院门的婆子，小姐问哪个？”
“谁跟你套近乎？”
小喜想了想，“有个，奴婢的老乡，特别热络，亲近得奴婢都有些不好意思。”
“何时认识的？说些什么？”
“认识有一阵了，都是说些羡慕奴婢的话，羡慕奴婢跟了个好主子。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要是有人拿钱收买你，你且收着便是。”
“那不成。”小喜正色道：“奴婢怎能干背主的事，再说奴婢又不是没见过银子，小姐的妆匣钱匣都是我管着，奴婢可从未拿过一个子儿。”
“笨丫头，我让你收着，没叫你背主，回头告诉我。”
小喜小脑袋转了两个弯儿才明白素素的意思，郑重点头，眼中升起雀跃，感觉小姐交给她一个很重要的大事。
进宫前，素素喂了一把鱼食，水波晃动引得莲花轻摇。
赵明厚进院子，正见她掐了莲花，让丫鬟找了个花瓶养着。
“你怎么来了？”素素交代好小喜，一转身瞧见赵明厚有些意外，自从静妃生辰宴后，他便总躲着她。
“你要进宫去？”
素素点头，“你找我有事？”
她今日装扮明艳，便是赵明厚偏爱素净雅致的，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沉声道：“进了宫，少走动，早些回来。”
说了这一句，他便走了。
这是特意来提醒她的？
素素笑着扶了下发髻上的金步摇，不怕静妃动手，就怕静妃卧着不动。
*
延福宫，殷兰心来上茶，说静妃在礼佛，让素素稍作片刻。
佛香从后殿的佛堂飘出来，坐久了，她身上也沾染了些。她掸了掸衣裙，对殷兰心招手。
殷兰心心中一动，跟着她走出延福宫。
“在延福宫可还好？”
“还好，静妃娘娘待我如常。”
这丫头倒是比小喜聪慧许多，素素一开口，她便知晓素素问的什么。
“入了秋，天气渐凉，最是容易生病，当心些。”
殷兰心将她的话在心中过一遍，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绕着延福宫旁边的小湖走了一圈，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
德妃的宫女来请静妃，“秀女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静妃从殿中走来，她穿的素净，头上一支白玉簪挽发髻，手里一串佛珠，走到素素身边和煦地笑了一笑，“让你等久了。”
“没有，是儿媳来晚了，若是早来一刻，便能同母亲一道礼佛了。”
外人看来，是一对关系极好的婆媳。
去静怡轩的路上，遇到德妃。
德妃是个端庄的妇人，许是管理后宫的缘故，她面目威严，不如静妃那般亲和。瞧见素素，她抬了下眼，“静妃选儿媳的眼光，比本宫强上许多。”
她一句话，许多视线落在素素身上。
静妃淡淡笑道：“该是本宫羡慕德妃，正月里就能抱上皇孙了。”
闻言，德妃眼中闪过警惕。
“何故停在这儿？”
浑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皇帝来得悄无声息，宫人自觉让出一条路，俯首行礼。路过明艳的女子，他只是瞥了一眼。
长长的队伍去往静怡轩，一路无人说话，直到一声惊叫打破了宁静。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过来，未等她摔在皇帝脚边，李金福拦在皇帝前面，一脚将人踢开去。
女子衣衫散开，身上青青紫紫，素素偏过头去。
端妃凌厉地眼神从静妃淡然的脸上扫过，对宫人斥道：“愣着做甚，拖下去。”
“不要，陛下求您为奴婢做主啊，是太子他、太子他强迫奴婢。”
宫女抬头，眉眼与素素有几分相似。德妃讶异了一下，目光在皇帝和明艳的小妇人上身绕了一圈。
她道：“这宫女的模样，本宫瞧着甚是眼熟，神似老三家的媳妇。静妃，你瞧瞧，多像。”
此话一出，宫人便去偷瞧三王妃，眉眼真有五六分相似。
太子睡哪个宫女不好，为何偏偏睡个跟弟媳妇长得像的？
素素低头瞧着地砖，这会儿方明白静妃的算计。
这时，太子从旁边的亭子里走出来，披头散发，眼睛赤红，瞧了一眼人群中最耀眼的三王妃，冷笑一声，一剑杀了宫女。
血溅在静妃月白的衣摆上，静妃变了脸色，“太子，你！”
“敢算计孤，下场便如这贱婢。静妃，孤对老三媳妇不感兴趣，倒是今年选秀可有你家侄女啊？”
前不久殁了的太子妃正是静妃的侄女。
静妃脸色铁青。
太子向皇帝告罪，去更衣。自始至终皇帝看着闹剧，未置一词。
静妃称身体不适，告退，素素随她一起退下。
没多久此事传到宫外，太子又多了个暴虐的名声，弹劾他的奏折多如雪花，只是即便这样皇帝也不曾说要废太子。
…
选秀结束后，没几天就是素素的生辰，静妃在宫中为她办了生辰宴。
宴无好宴，但素素依旧被小喜打扮得漂漂亮亮进宫去。
秋日桂花开，香气馥郁，盖过了延福宫的佛香，素素挂在腰间的香囊倒成了多此一举。
席上只四个人。
静妃让素素给皇帝敬酒，“德妃说我眼光，实则该是陛下眼光好才是。要不是陛下先问素月是哪家的小娘子，我怕是要错过了这么好的儿媳。”
静妃道出当日御花园的情形，赵明厚听得心中升起惊涛骇浪。他以为父皇是在素素嫁他后才……却原来，父皇一开始就看上了她。
素素几杯薄酒下去，两颊酡红，敬酒时还洒出来几滴。
“母妃，我去外面吹吹风，散一散酒气。”
“小心些，天黑，不要去远处。”
素素笑着道是。
几分酒意，脚步虚浮，虚晃间头上步摇晃得厉害，也迷了人眼。皇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杯酒入腹。
静妃冷眼瞧着，赵明厚拉她的衣袖，她回头淡淡笑了笑。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装作不知他看上了霍素月，撕下他不露声色的面具，搅了这浑水。
外面，静妃的贴身宫女扶着素素去湖边吹冷风。
“王妃，您在亭子里歇会儿，奴婢去给您端醒酒茶来。”
她一走，素素便听到呼救，黑夜中睁开清醒的双眸。
这声音听着熟悉。
寻着声音找去，佟清影大半个身子在水里，两只手抓住岸边的树枝。
“你怎么到了水里？”
“延福宫要了点心，我走到湖边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你坚持一下。”素素正要叫人来，听见身后动静，忽的改了主意，“我拉你上来。”
就在她蹲下去时，佟清影大喊：“小心后面。”
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在素素背后，素素早就握在手中的金步摇往那人身上扎去。他吃痛一声，将人推下去，迅速逃进夜色里。
赵明厚闻声赶来，来不及多想跳入水中将佟清影救起。
素素自己会游泳，赵明厚回身看时，她已经到了岸边，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拉起，绣了五爪金龙的披风随之罩在她身上。
冷风吹过，素素打了个冷颤，浑身湿透狼狈得很。手腕还被皇帝拽在手心，她想要抽回，殷红的珊瑚珠串套在手腕上。
“你的生辰礼物，保平安的。”
身后静妃带着许多人来，皇帝放开了她的手。
延福宫里准备好了衣裳给素素换，说是静妃年轻时候穿的。素雅的霜白缎，衬得素素飒白的小脸更加柔弱。
静妃道：“你这孩子，救人的事叫别人去，不该自己下水。”
素素柔柔笑了，“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推我，不过我也扎了他一下。”
她将金步摇给李金福，“听他痛叫了一声，是道男音，年纪听着不大约莫二十上下。”
李金福道：“奴婢这就让人一个个去找，但凡身上的伤口对应上，立即抓了。”
皇帝走了，赵明厚也带着佟清影走了。
延福宫里静悄悄的，静妃没头没尾道了一句：“陛下，很紧张你。”
若素素当真是个无知的弱女子，此时，定要心中咯噔一下，诚惶诚恐跪下。她却笑了一下，问：“母妃，你可知父皇的珊瑚珠有何讲究？”
“那是先太后的贴身之物。陛下年幼丧母，怀念母亲，一直戴在身边。”
“从不曾离身？”
静妃摇头，忽而身体僵住，眼前莹润的手腕上一串殷红，在烛光下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素素的手腕被她捏疼了，用力抽回，一副天真的模样道：“陛下说是生辰礼，保我平安的。”她笑着起身，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母妃，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您早些休息，明早还要礼佛呢。”
怔怔地望着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静妃跌坐在椅子上。
“娘娘，您怎么了？”
“那串珠子他从未离身。我记得有一回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他就斥责我不懂规矩。现在，说给就给了？”静妃觉得荒唐。
“娘娘，眼下李金福已经着手去查，要是查到陈刀那儿，可是个大麻烦。”
“你去找陈刀，尽快送出宫去，若是送不出去……”
宫女从静妃寒冷的眸子里，读懂她的意思，点头。
“叫殷兰心来。”
“殷兰染上风寒，两日前移去了暴室。”
一道清脆的声响，茶几上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二更大概在22点。（更新时间越来越晚，我开始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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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世界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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