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光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惨白，仿佛一盏摇摇欲坠的孤灯，随时可能被肆虐的风雨吞噬。
程砚的钢笔尖悬在物理竞赛题上，已经足足超过五分钟。同一道力学分析题，他反复划掉又重写，墨水在纸面晕开一小片深蓝，宛如窗外那不断积聚、愈发浓重的夜色。
林湛则翘着椅子，悠哉游哉地晃悠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程砚的桌腿。原本45厘米的完美间距，早已被他破坏得七零八落。他的校服袖子不经意间蹭过程砚的笔记本边缘，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褶皱痕迹。
“你能不能——”程砚刚一开口，整栋教学楼突然毫无预兆地陷入一片黑暗。
刹那间，女生们的尖叫和男生起哄的口哨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教学楼。林湛的椅子“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程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在一片漆黑之中，一束冷白的光突然亮起。
林湛举着手机，屏幕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程砚绷紧的下颌线，调侃道：“优等生该不会怕黑吧？”
程砚的喉结动了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校规第31条，明确禁止在教学楼使用手机。”
“那您举报我啊。”林湛满不在乎地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光斑扫过程砚的睫毛，“就说您亲爱的帮扶对象——”
就在这时，电流杂音般的广播突然响起：“……线路故障……请各班保持秩序……”
林湛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广播断断续续的噪音里，程砚清晰地听见了一种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那声音来自他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敲击着桌面。
哒、哒、哒。
这声音，像极了某种故障的机械表，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湛的手机电量只剩下17%，那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他蹲在程砚的课桌上，手机光束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几个胆大的男生已经按捺不住，摸黑出去“探险”，女生们则挤在一起，分享着零食，小声地交谈着。没有人注意到教室后排——程砚的背紧紧贴着墙壁，仿佛要把自己嵌进那冰冷的混凝土里，以此来获取一丝安全感。
“你知道吗？”林湛突然从课桌上跳下来，手机光从两人之间划过，“人在黑暗里瞳孔会放大七倍。”
光束稳稳地停在程砚脸上。他的瞳孔确实放大了，漆黑得像是能把所有的光都吸进去。林湛凑近了些，闻到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有薄荷糖的清新，钢笔墨水的淡淡墨香，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松木香，那可能是他家里书柜的味道。
“走开。”程砚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湛非但没退，反而把手机塞进程砚手里：“拿着。”
机身还带着林湛的体温，背面贴着的卡通防滑贴已经卷边，显得有些破旧。程砚愣神的功夫，林湛已经翻出窗户，半个身子探在雨幕里。
“你干什么？！”程砚猛地站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配电箱在走廊尽头。”林湛的声音混着雨声飘进来，“老周上次罚我打扫卫生时见过。”
程砚猛地站起来，手机光剧烈晃动。他看见林湛的校服后背瞬间被雨水浸透，布料紧紧地贴在脊椎的弧线上，像一条湿漉漉的猫，显得格外狼狈。
“校规第7条——”程砚大声喊道。
“禁止攀爬教学楼。”林湛回头冲他笑，牙齿在黑暗里白得晃眼，“记得给我写悼词啊，规距侠。”
程砚的心跳随着林湛的消失而不断加快，他开始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第287下心跳时，林湛回来了。
他浑身滴着水，右手指关节擦破了一块，鲜血正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校裤膝盖处沾满泥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就在这时，教室里的应急灯突然闪了闪，发出苟延残喘的嗡嗡声。
“只是跳闸。”林湛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水渍溅在程砚的眼镜片上，“不过保险丝烧了，修不好。”
程砚盯着他流血的手，眉头紧紧皱起：“……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林湛一脸疑惑。
“为什么冒险？”程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
林湛怔了怔，突然咧嘴一笑：“怕你吓哭啊。”
教室后排传来女生的啜泣声，有人打翻了水杯，水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在这片混乱中，程砚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料到的动作——他掏出手帕，按在了林湛渗血的指节上。
纯白的亚麻手帕，角落绣着个小小的“C”，瞬间被血染红了一角。
林湛吹了声口哨：“这算不算违反第七十八条？‘未经允许不得触碰私人物品’？”
程砚猛地收回手，手帕却被林湛攥住了。两人在黑暗里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直到林湛突然凑近——
“听歌吗？”
他从裤兜掏出沾着雨水的蓝牙耳机，不由分说塞进程砚右耳。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瞬间炸响，鼓点像要凿穿耳膜。程砚皱眉要摘，林湛却按住了他的手。
“三十秒。”他的呼吸带着雨水的气息，喷在程砚的脸上，“三十秒后还怕就让你关。”
程砚的指尖停在耳机边缘，贝斯声像潮水般涌来，奇异地压过了窗外渐弱的雨声。他发现自己能分辨出歌词——
【我愿做你的防波堤，哪怕被撞得粉碎】
林湛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那里有根跳得过于急促的血管，仿佛在诉说着他此刻紧张又复杂的心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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