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太尖,六哥不服气地喉咙发出呼呼声,绷紧身子放声对电话吠叫,叫吴轻鸢的女人还在因为他不接电话,没有间断、不重复地破口大骂。
小狗吵不赢,恐慌地夹起尾巴,钻到江续昼膝盖下面瑟瑟发抖。
吴轻鸢骂累了还没听到回应,又吼了声:“江续昼!”
他“啊”了声。
不知道为啥,相隔几百公里还有手机保护都格外紧张,下意识小学生一样手贴裤缝站起来答到。
“赶紧去接汤汤啊!啊什么啊?”吴轻鸢咆哮。
江续昼都不敢捡手机。
听筒里好像随时会伸出吴轻鸢做了锋利延长美甲的手,薅住他的头发把他生嚼了。
纪楷言也没好多少。
手里烟灰积了好长都不敢弹,吓得贴着沙发靠背,小声嘀咕,“学芭蕾的姑娘脾气都这么大吗?”
“说谁脾气大呢,老废物!”
吴轻鸢也是真的急了。
刚才房子门口的监控突然给她手机发警报,拍到像是有个陌生人在撬门。
报警了也担心乔淇岸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晚上还是有相熟的人接她出去住几天比较好。
乔淇岸交际圈实在有限,认识朋友的途径基本只有舞团这一个。她可能认识的人吴轻鸢也全认识,现在正和她一起在外地巡演。
她也没有家人。
荀彻咖啡厅的电话网上能查到,但是这会儿凌晨又没人上班,江续昼勉强算半个家人,打半天电话还没人接。
江续昼听完,自觉这种情况他的确该骂,冲出酒吧,拦下车给司机报了她租在老城区房子的地址。吴轻鸢又在电话里尖声喝止住他,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去舞团!脑子腌酒里了是不是,难怪只能当前夫哥。”
“吴轻鸢!”江续昼忍无可忍,“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干什么!你打算哭鼻子还是尿裤子?”
纪楷言双手拉着车顶的扶手,弱小无助靠着窗户远离手机,小声说:“你快别惹她了。”
江续昼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吴轻鸢,总之还没睡醒,一通操作就搞得他脑袋一侧突突跳着膨胀,感觉脑子快要炸出头骨了。
他也是真的被骂得委屈,乔淇岸租的房子他分明去过。
就是在老城区,摇摇欲坠快成危房的旧屋子。只是那天着急接她回家过生日,没注意是不是合租。
但他亲自导航,亲自开车去的,后来还送她回去过几次,都是那个小区,绝对不在舞团附近。
到吴轻鸢说的地址,上楼不用问门牌就认出了她们的房子。
吴轻鸢尖叫的程度还是保守了。
到那看见防盗门已经被拆下来放在一边,整间屋子仿佛被扫荡过,江续昼都想尖叫。
所有柜子被拉开,里面翻得乱七八糟,厨房抽屉被拉开,东西倒空了就底朝天扔在地板上不管了。
门口有个巨大的背包,开着拉链里面有些现金和首饰,应该是从房子里搜刮来的。
贼应该还没走。
瑜伽垫上有个突兀的灰脚印。
顺着脚印方向进去,矮个男人叼着手电在衣柜里乱翻,都没注意到外面进来了两个人。
江续昼指节屈起,故意在被他拆下来的抽屉上叩叩。男人听到声音猛回头,看见两个浑身腱子肉的高大壮汉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明显一愣,左右环顾,翻窗想跑。
纪楷言伸手提着他衣领,把人从窗沿拽下来控制住,厉声问:“这家里的人呢?”
“不知道。”
纪楷言拳头一捏有铁饼大,蓄力悬在他头顶。
男人立刻抱头求饶:“我真不知道!”
小偷也奇怪:“这家不是没人住吗?”
门全被他撬了,也没什么**不**的,江续昼挨个卧室推开,确实没有人。
“浅浅,”他试着敲了敲关着的柜子,连卫生间都进去看过来,“是我。”
没人回应。
最小一间卧室几乎是阳台改出的房间,他进去推开衣柜,里面挂着乔淇岸的连体裤。
藏青、砖红、纯黑。
她果然买了好几种颜色,江续昼认真考虑了下,反正也招贼了,不如一并给她丢出去,到时候就说被偷了。
柜门上贴着只银蝴蝶,是白天拍摄才用过,乔淇岸肯定回来过。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里面甚至还有点余温。
窗帘翩翩翻飞扫过他发顶,江续昼直起身,终于找到屋里开着空调还这么冷的原因。
他去关窗户,手搭在窗沿,一个离奇的念头在脑中绽开。
这里是三层。
伸出头视线向下,从这个窗户下去,应该是芭蕾舞团的后门,道路偏僻没什么行人来往,灯光都比大路昏暗许多。
没功夫理睬纪楷言唠叨小偷,江续昼拿了手机就朝楼下跑。
笼罩在街道的黑暗褪色,泛白的日光逐渐接替星空。
路灯一盏盏熄灭,不够明晰的日光反而给眼前景物蒙上层难以辨认的虚影。
背靠主路的巷子偏僻少人,江续昼路过无人的公交站,卷闸门紧闭的店铺。时间真的太早了,也不知道乔淇岸往哪个方向跑,走了很远才有蒸包子笼屉里冒出细细的白雾,他跑过去问了卖早餐的夫妻,他们又帮忙拉住环卫工人问。
没有人见过她。
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司小川葬礼的江边公园。
跑了太久,迎着晨风一吹,汗水蒸发带走大部分体温,手臂和心底同时泛起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江续昼心里升起可怕的熟悉感。
上次也是这样,说了分手后的某天,乔淇岸突然从他身边跑开,然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长椅上坐着个清晨遛狗的人,没抱希望也得过去问问。
靠近了,看清那人相貌,指尖还冰凉,怒火已经从腹部窜上头顶。
他快急疯了,乔淇岸没事人似的,穿着睡衣坐在这晃腿。
打个手电筒,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摘来青色没成熟的小桃子,引得一只黄毛粘成毛毡的流浪狗凑过来。她把小桃子抛出去,傻狗追着桃子,没一会儿又捡回来,沾满口水放在她脚边,摇着尾巴用一身脏毛蹭她的腿。
乔淇岸从兜里摸出火腿肠,掰下截扔给它。
江续昼有心把她和狗提起来一块儿扔水里。
乔淇岸听到身后动静,手下揉着狗头,自然地像学校食堂偶遇,随口问:“你怎么来了?”
仿佛下句就是,“翻个窗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我怎么来了?”江续昼不由得冷笑,“我再不来,你的好朋友吴轻鸢就要把我吃了。”
“这种时候你都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他握紧拳,指甲嵌入掌心。
不懂看眼色的傻狗还把桃子往他脚下放,他一脚踢开,桃子向着初升的太阳划起弧线,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你不信我,不需要我,所以遇到什么事也想不起来找我,OK,可以。你打给江棹月,打给你干爸干妈报个平安都不会吗?”
乔淇岸提起手机挂绳,在他眼前晃了晃:“没电了。”
“再说了,我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翻完总得走的。”
江续昼都搞不清自己被气急了,还是脾气被彻底磨无语了。
向门口走了两步,转身不耐烦提高音量,“走啊!睡大街很过瘾吗?”
乔淇岸站起身,小狗也跟着站起来。
似乎知道他们要走了,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咬住她的裤脚低下前爪,毛绒绒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左右拼命摇,恳请她留下。
她迟疑了下,硬着头皮追上去,拽拽江续昼的衣袖:“你看狗狗……”
江续昼回头。
眉头紧锁,太阳穴青筋欲出不出,看她眼神冷得不知道是更嫌弃她还是更嫌弃狗。
他视线下移,落在扯住他袖子的手上。
昂贵难洗的浅灰羊绒大衣袖口被印上几个黑指印,乔淇岸松开脏脏粘粘的手。
“狗狗怎么了?乔小姐果然是个心中有大爱的人,每次自身难保就善心大发。”江续昼冷声讽刺道,“不是我说,地球上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小狗又追上来,靠近乔淇岸。
江续昼发现劝不住人,就低头,语重心长地劝狗:“跟着她干什么,你是不没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还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她上次弄回来的狗,丢给我就没再问过一句。”
江续昼说完就调转脚跟,迈开腿大步向公园出口处走。
乔淇岸把剩下的火腿肠剥开放在地上,对小狗挥挥手,小声说了句“再见”,跑开跟上他。
出租车停在他家楼下,江续昼沉默着刷卡上楼,从下了车就拉起围巾挡住口鼻,看不太出具体有多不高兴。只是乔淇岸几次开口想说话,都被他浓密垂下的睫毛挡在外面。
电梯里接了个电话,他才命令式说了句:“房东电话给我,物业登记的和警察对不上。”
乔淇岸老实答:“我不知道房东是谁。”
江续昼拉下围巾。
双唇紧抿,显然压制着怒气,没对她大吼大叫。
他按住胸口吐出口浊气,舔了下嘴唇,耐着性子开口:“能请问一下为什么吗?”
“签合同贵啊。”
乔淇岸也想理直气壮,但是实在有点不太敢看他,只能低头看电梯向上跳动的数字:“吴轻鸢她们租的二房东改的群租房,我就跟她们商量了一下——”
“嗯,商量了一下,你就加入《肖申克的救赎》剧组了。”江续昼气得笑出声,“肖申克监狱的住宿条件都比你强,二房东改建别人的房子违法的你知道吗?”
乔淇岸赌气:“不知道。”
“没常识。还睡在阳台上,消防和承重怎么改,窗户有没有做封闭,你——”
“你骂够了没有!”她突然爆发,觉得脖颈涨得发烫。
最不想让他看的,他看见了;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也都知道了。
那就干脆把最恶心的一面全都抖搂出来,让他看个彻底,撕破脸再也别见面好了。
“上一个房子要涨租金,我没钱所以被赶出来了,你满意了吗?要不是没钱,你以为我愿意和那么多人合租,挤在阳台上睡觉吗?”
江续昼:“没钱你可以回家住啊!”
“我没有家啊!”乔淇岸眼泪刷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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