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快半分钟，迟予怀才在迷迷糊糊中否决了自己今天想翘班的渴望，跌跌撞撞地寻找手机，终于在茶几上找到手机并关闭了闹钟。
依然是困得不行，回到床上补觉的路程在此刻变得无比遥远，他趴上沙发，接着刚没做完的梦又续上了。
贺无过也难得跟着赖床，好在今天不需要早起做饭。
直到十分钟后闹钟又开始响起，迟予怀才睁眼看了眼时间。
确实该起床了。
他随手划拉了两下屏幕，虽然主页已经被各种消息和新闻推送给挤满了，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条刺眼的信息。
迟予怀突然清醒。
昨晚在楼顶酒吧接到的那通电话也突然清晰起来。
“上次跟您说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是指的‘贺无过是六少爷的人’的证据，而是他的妈妈是贺玉芬这件事，还存在很多疑点。”
——老田专门打电话来告诉他这件事，他也在震惊之余让老田不要模棱两可地说话，查出证据来再说。
谁知道证据这时候就真的摆在了眼前。
-我查清楚了，她确实没有生过孩子。
他看着这条短信，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转头瞥了眼还在床上酣睡的某人，迟予怀随意穿上一件T恤，摸上一包烟，打开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贺玉芬没有生过孩子，我确定她和贺无过没有血缘关系。”老田说，“贺无过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得问他的外婆，也就是贺玉芬的妈妈，当初就是她妈把贺无过抱来的。迟少，需要我继续查下去吗？”
说实话，迟予怀早就没有要继续查他的意思了，但老田那边之前就有了端倪的线索又没法说断就断，谁知道真被他查出了点东西来。
而这东西，很明显是贺无过自己都不清楚的。
迟予怀深呼了一口气：“你怎么确定贺玉芬没有生过孩子的？”
“我在医院有人脉，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消息。”老田说。
“医院？”迟予怀皱眉。
“是的，贺玉芬这两天都在医院。”老田说。
挂了电话后，迟予怀点上一根烟，细细想了好一会儿。
这件事要告诉贺无过吗？
如果不是因为在红画舫误打误撞遇见了自己，他也不会因为频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而被调查，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不是贺玉芬亲生的这件事。
而让老田帮忙调查贺无过来历的这个行为，其实早该在自己选择相信贺无过的那一刻起就终止的。
偏偏老田敏锐的嗅觉早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并顺着线索查到了底。
很明显这些结果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东西了，但是对于贺无过来说，对于拥有着贺无过男朋友这个身份的自己来说，这件事又相当重要。
那么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应该告诉贺无过吗？
就算是告诉他，又该以什么方式呢？
你妈妈以前插足过我父母的感情所以我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在查你？
然后牵扯出更多的对彼此毫无疑义却又会在将来的每一天相互膈应的真相？
至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对于自己，对于贺无过，甚至对于唐茴，如果现在将所有的事实都摆开来，肯定无法收场。
迟予怀用力吸了一口烟，摁灭。
那就先继续查下去好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贺无过已经起床了，正急切地穿着衣服：“你去哪了？我今天得去趟医院。”
迟予怀愣了愣：“怎么了？”
“我刚在朋友圈看到我妈住院了。”贺无过说，“待会儿把送你去单位了，我过去一趟，看看她。”
迟予怀无声地盯了他几秒，随即点头：“好。”
“你是不是太累了？”贺无过看着他，“没睡好？要不今天请个假回家休息吧。”
迟予怀笑了笑：“昨晚你太能折腾。”
贺无过嘁了一声。
把男朋友送去上班之后，贺无过买了份早饭很快赶到了医院。
根据贺玉芬在朋友圈的定位，是这家医院没错，但是具体哪个病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找。
住院部大厅人来人往，就在他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找个野路子打听消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周遭的氛围有些奇怪。
贺无过不是多疑的人，但身边好些个躲躲闪闪或高调的眼神，以及遮遮掩掩的私语，正在以他为中心分散在四周好几个小团体中，他想忽略都难。
这时候，有人像是故意为了引起注意似的，声音突然清楚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在广场唱歌的男的吧，跟视频里一模一样。”
虽然声音没有大到让贺无过感到尴尬，但是对方明显是准确计算过在这个距离内贺无过能听到，但又不会引起周围不知情的人注意。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之前迟予怀生日那天，自己高调给他献歌却莫名其妙在网上小火了一把这件事。
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些被曹炻称为“流量”的人——是的，贺无过并不觉得这些人有多喜欢自己，比起喜欢，他更觉得这些人此刻的心情是好奇。
这种意识一旦产生，他已经开始十分不自在了。
“我也觉得是他，都这么高。”
“肯定是，我记得这双鞋子。”
议论的人们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顾忌，像是挑衅般，想要贺无过能给个回应。
贺无过这会儿是在没什么心情，想到贺玉芬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在这住院，就更烦躁了。
他余光看了眼大门，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那个方向。
就在他即将行动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贺无过？”
贺无过一愣。
自己已经红到被人肉出了真实姓名了吗？
他有些不爽地回过头。
面前的人个子没有自己高，年龄看起来三十来岁，穿得挺商务休闲的，长着一张老实本分的脸，贺无过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么个款式的男人。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
“我是玉芬的男朋友，上次在商场我们见过。”男人说。
贺无过莫名松了一口气。
但不爽的感觉仍没有消退。
之前在银悦商场和贺玉芬偶遇并不欢而散的时候，贺玉芬旁边确实站着个稍年轻的男人，只不过匆匆一瞥没什么印象。
男人伸出手：“我叫王诚，叫我王叔就行。”
贺无过目光扫过他的手：“我妈在哪里？”
“我带你上去吧。”王诚讪笑着收回手，引着他上楼。
大概是因为贺无过身上不友好的气场都在冒烟了，那些路人没有继续对他讨论下去，看他上了楼，也都纷纷散了。
贺无过跟在王诚身后，心仍是绷着。
“医生说她现在需要静养，情绪不能激动，所以我没通知你……”王诚边走边说着，“毕竟上次在商场见你们交流似乎不太愉快。”
贺无过打断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诚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前天晚上下夜班，玉芬在KTV门口被人打晕了，差点被拖进面包车里，还好被保安看见了及时叫上人拦下了。”
贺无过突然停下脚步抓住了他的衣襟：“被人打晕？还差点被带走？！这么严重的事你他妈不通知她儿子，还美其名曰她情绪不能太激动？！王叔，我看您像个生意人，应该不是写矫情小说的作家吧？”
贺无过咄咄逼人，瞪着他的眼里透着七分愤怒和三分不可置信。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投过来八卦的目光。
王诚的额头催出一层细密的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这孩子……”
怪不得贺玉芬治不住这孩子，他心想。
贺无过放开他，低声吼道：“坏人呢？跑了还是抓住了？”
“跑了。”王诚整理了两下衣服，说完这两字觉得苗头不对，赶紧又补充道，“已经报警了，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知道了！”贺无过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
王诚好一会儿都不敢说话，直到快到病房的时候，他才深思熟虑般怯怯懦懦地安抚道：“你不用太担心，医生说没有伤筋动骨，拍了ct也都没什么毛病，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有些皮外伤，回家涂点药就行。”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能看到贺玉芬躺在床上，旁边有位阿姨是陌生的面孔，贺无过没有马上进去：“里面还有人？”
“是我请的护工，我工作忙，没太多时间照顾她。”王诚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今天也是刚来。”
贺无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辞了吧，我有时间照顾。”
“我这预支了两天的工资呢。”王诚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
贺无过看了眼他莫名其妙像是比了个“耶”的手势，挺憨的，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他那张仿佛永远透着几分尴尬和局促的脸上：“那就明天辞。”
“……”
王诚没吭声，落下目光没再与他对视，却又眼疾手快地发现贺无过手上提着一些食物，顿时又忘记了前一秒的不愉快开启了新的话题：“你带了吃的？那我就不订餐了。”
“你吃饭了？”贺无过说。
“没。”王诚摇头。
心想着，这孩子有救，开始关心起长辈了。
谁知道下一秒就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没有你的份。”贺无过撂下一句话，推门进了病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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