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明灯灭

宋临湘被独自留在了房内。徐修静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多少也算半个鬼怪,那阵法符箓可没长眼睛,怕是竹隐居士还没抓到,就先拿你开了刀。"

他递过来一套笔墨,微低着头,眼中闪着星子:“你若是无事,便练字吧。那竹隐居士我亲自押来你面前如何?”

宋临湘盯着他的眼睛,接过了笔墨。

可惜费了几张纸,宋临湘这三个字她还是写得不成形状。宋临湘手上没有知觉,不知轻重,写着写着,总是晕出一团浓黑的墨来。印在白纸上,很是刺眼。

她看了看徐修静写的字,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字,歪了歪头,似是不懂为何差别那么大。她的手并没有少一根手指啊,想起徐修静说的要提起笔尖,可她怎么知道笔尖有没有提起呢?于是她一手执笔,身子伏低下来,侧脸贴着桌面,全神贯注的盯着笔尖。

可越看,那纸变得越黑,黑得她几乎要看不见笔尖了。她终于放弃盯着笔尖,直起了身子。这才发现,不是纸变黑了,而是房间里变的一片漆黑。

日光下沉,房内又没点烛火,可不就变得漆黑一片么。

宋临湘又无事可做,眼神空洞的呆坐在圈椅上,像一尊沉入黑暗的雕像。外面连风声也没有,家仆们都躲在房内,整个李府都静悄悄的,好似一座死宅。徐修静早就告知过李府上下,今夜要做法超度亡魂,必须紧闭门窗,听到任何声音也不得踏出房门一步,否则就是丢了性命他也不管的。

不过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动静,众人都以为今晚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正准备入睡,耳里却突然冒出一声幽幽的:

“桂娘~”

语调如同稚子,声音却苍老。

月光被窗棂分成一格一格,照在众人脸上。他们头皮发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门上映照出的那个影子。

那个影子,头发竖起,步履蹒跚。一拖一拖的挪动着,擦过门扉时还发出“嘶嘶”的响声来。众人能清楚的看到他张开嘴,声声叫着“桂娘~”。

但也许是无人应声,他在门前来回转了几圈后,门上的影子越来越矮,他自个儿挪动着走远了。不知怎的挪到了宋临湘的门前。

宋临湘的眼珠一动,身体从黑暗浮出,好似活了过来。她转头盯着门上的影子,那影子还在一声声的喊着。

“桂娘~”

“桂娘~”

宋临湘可不知害怕为何物,再说了,若来得是鬼,她更感兴趣,毕竟同类相惜嘛。于是她隔着道门问:“你是谁。”

那影子听到这话身形一顿,手掌贴上了门扉,哀哀的喊:“桂娘~是你吗~”

又是个听不懂话的,宋临湘不管门上的那两个巴掌印,一把拉开了门。门外的影子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抬头一看是宋临湘站在他眼前,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

“你不是桂娘!!”

宋临湘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身材中等,但是却有一个极不协调的大肚腩。再加上那酒糟鼻和满脸的皱纹,浑身冒着酒臭,不是李寻安又是谁。

宋临湘自然是不认得的,听他又说起桂娘,面无表情的说:“桂娘死了。”

李寻安现在哪里听得了这个,额上青筋爆起,眼球凸出,恶狠狠的看着宋临湘,只恨不得眼前的人立刻去死。

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胡说...还我桂娘!”说完他就猛得往前一冲,双手掐住了宋临湘的脖子。

可宋临湘却纹丝不动,这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就算是中了邪也没多大威力的。她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又听不懂话,又不认识,那就不管了。

转身就要关门,可那双手还掐在她脖子上,她这一动,拽得李寻安也往前走了一步。

真难走。

她将脖子上的手丢开,李寻安像是受到了莫大屈辱,又要扑上来。宋临湘可不想他又坠在自己身上,也不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力,伸手一推,李寻安就跌坐在了地上。

他双目圆睁,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牙齿磨出“咯咯”的声响。显然是怒极了,一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正好被他摸到一根木棍。宋临湘此时已经转身,他拿起木棍就往宋临湘的头上敲去。

*

灵堂前四四方方的天井内,扑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绳,绳子的两端连着铃铛,只等竹隐居士一来,便可将他网住,徐修静和李文州此时正躲在棺材后,看着灵堂前的情形。

可灵堂前一片寂静,哪里有竹隐居士现身的迹象。连李文州都忍不住看了徐修静几眼,想问又不敢出声,又看徐修静的表情一脸沉静,才按下心中怀疑。

徐修静自然感受到了李文州的视线,但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用写了生辰八字的黄符找寻,那一缕白烟只在他身体上方盘旋,却不为他指路。罗盘每次掏出来,均指向他自己。所以徐修静表面上看似是在敛息打坐,可心却静不下来,好像有千万只蚂蚁顺着他的心脏流入了四肢百骸,躁动难安。

万籁俱静之时,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李文州突然着急的喊道:

“不好!是李府后院!”

徐修静心中一凛,难道他推算错了,竹隐居士要索其他人的命。顾不得多想,他立马带着李文州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急奔去。

徐修静只推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时间。竹隐居士也一直没走,何来现身一说。

他们一离开,灵堂忽然变得阴森起来,长明灯忽明忽暗,天井中的斜射下来的月光却无法照亮这一角。灵堂正中间停着的那副漆黑的棺材,突然翘起一角,从缝隙中伸出一只白惨惨的手来。

一阵阴风刮来,长明灯灭。

竹隐居士终于从棺中爬出,他早已不是做鬼时的模样。头戴玉冠,身穿松绿绣银竹纹绸袍,腰间束着墨绿色银玉大带。衣着华贵,风度翩然,远看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来了。

可一走近,便会发现他的脸虽然是五官如画,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白得像纸一般。风一吹就扑棱棱的响,风从他鼻孔眼眶里钻进去,吹的整张脸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将他那如画的五官吹得面目全非。衣裳下看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黏腻的声响来。

他的眼珠在脸上那两个洞后面四下转动,却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人。他往檐下踏出一步,那红绳就像蛇一般在地上扭动。十几只铃铛同时响起,一片脆响,只盼着能传入徐修静耳中。

而徐修静与李文州刚赶到后院,就见宋临湘手持木棍,骑坐在一人背上。那人脸贴着地,两只手向后翻去,被宋临湘一根木棍死死卡住,动弹不了分毫。只有喉中溢出一声声的惨叫。

李文州定睛一看地上那人,大惊失色:“道长!这是我父亲,你快放开他!”

徐修静却看出不对来。

“等等!”

他蹲下身翻开李寻安眼皮,好险没被李寻安咬住手指。又在他身上摸索,果然摸出一支桂花簪子来,他拿给宋临湘看,见宋临湘点头,就一掌拍晕了李寻安。

李文州看到他动作,往地下一扑喊道“ 道长,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了这是我父亲啊!”

“别废话,先帮我把他扶起来。”

徐修静已经非常熟练了,画符喂水一气呵成,将这一切做完。他才拿出那簪子和李文州解释:“你父亲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竹隐居士陪葬,被这上面的阴气所扰,入了邪。”

李文州一阵后怕,上前去探父亲鼻息。

徐修静看着地下的一对父子,面上却一片冰冷,眼中翻涌着宋临湘看不懂的情绪。宋临湘也无言的盯着他们发呆,却是在想自己刚刚拿着棍子的反常状态。

徐修静好似能知道她心中所想,突然转头问宋临湘:“你怎么把他制服的?”

宋临湘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那棍子一到她手中,她就像被控制了似的,一招接着一招,打得李寻安毫无还手之力。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骑坐在了李寻安的背上。

徐修静看她无知的表情暗叹一声,随即又声音清朗的说道:“兴许你以前是个武艺高强的大侠也说不定。”

“我以后可就叫你宋大侠了。”

宋临湘看看自己双手,她倒是从没想过她以前会是什么人。可今日,她身体里冒出来的招式,倒是让她认真思考了一番,但冥思苦想实在搜寻不出什么有用的记忆。

不过徐修静做人做了这么久,肯定比她这当鬼的明白,想必是不会说错的。她正要问徐修静什么是武艺高强的大侠,却被一阵铃铛声打断。

“叮铃铃。”

是徐修静挂在腰间的铜铃响了,声音清脆明亮。却震得他心底升起一片阴霾。

宋临湘看着他奔跑的背影,也跟了上去,走到半途,又跑回来捡起那根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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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鬼
连载中金银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