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等等！”
李火旺死死按着头，他的视野开始模糊了，被被一台电锯切割着脑壳，炸出红的、白的、黄的脑浆，他的皮肉一层层剥落又愈合，像炸开的鱼鳞。
诸葛渊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他双手抱拳，折腰道：“李兄，珍重。”
那么大义凛然，那么风光霁月，多么好的一个诸葛渊啊，为了整个大齐欺他，骗他，却可以为他以死谢罪，可谁要他的命了！哪怕全世界要他诸葛渊的命，独独他李火旺不想要！
“不许走，诸葛渊，你不许走！”
李火旺死死咬着牙关，他半张脸的脸皮已经混着血剥落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他拖着踉跄的步伐一步步上前，手指穿过诸葛渊越来越稀薄的身影，诸葛渊的眼中充满悲悯，是对世人的悲悯，还是独独对他李火旺的？
李火旺眸色一暗，背上的铜钱剑四分五裂，李火旺触碰不到诸葛渊，但那红线却碰到了！诸葛渊浑身一震，低头看向从李火旺后心穿进，又从自己心门口穿出的红线，那红线像又生命似的，裹挟着铜钱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从头发丝、眼睛、喉结到心脏，身上的一分一寸都被慢慢地缝合在一起，包括那已经消散的半边身躯，又被红线一点点地穿了回来。
“疼吗，你疼吗？诸葛渊。”李火旺此时跟诸葛渊靠得极近，他们的半边脸都被红线缝合在一起，连呼吸都不分你我，只剩半边翘起的嘴在动：“你成全了自己，大齐得救了，那我呢？你就打算这样一死了之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吗！？诸葛渊，我诅咒你，跟我在这个疯了的世界里一起快快乐乐地活到死吧！！”
—
诸葛渊喉结滚动，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线将他们串连在一起的缘故———虽说在血肉菩萨的帮助下，两人的身体分离了，但那红线还在，他看不见，却感知得到，他也变得跟心素一样总是浑浑噩噩的，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坐在白家大院里，想着大概发生了很多事，原本热闹的牛心山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清起来，但他眼中始终有挥之不去的迷惘。
一道红色身影自远处踏来，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李兄？”不知为何，诸葛渊能感受到此刻的李火旺有些不一样。
“死了，全都死了，岁岁…淼淼。”李火旺抬起一双死寂的眼，道：“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结果还是这样！！”
“你看啊，诸葛兄，”李火旺举着剑一抹脖子，那颗头就这么掉在他怀里，但即便如此他还没死，手里的头还在说话：“季灾把什么都拿走了，包括我身上的死亡，我什么都没了，我真的什么都没了。”
诸葛渊眼中出现一瞬间的迷惘，但他站起身，看着李火旺手中抱着的头，随后上前将它安了回去，他捧着李火旺的头，突然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便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只是轻轻吻在他眼角，明明那里没有泪。
他一点点吻过对方眉心，眼角，鼻尖，唇珠，过去总是李火旺用红线死死攥着自己，而此刻，那些裹挟着铜钱的红线又在他们周身若有似无地浮现出来。李火旺抬起手扣住他的脑袋，他吻得那么深，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挤进诸葛渊身体里，他咬破舌尖，又把嘴里的肉沫混着血渡过去。
好痛，好痛，他分明受过那么多次身体上的痛苦，而此刻停留在心尖上的痛感却是那么清晰而绵长，他感觉自己快要碎了，那根根红线却又把破碎的自己缝合起来。这次不是李火旺死死地攥着诸葛渊，而是诸葛渊紧紧地回抱住对方，他那双永远都只望向世人的眸中终于有了支离破碎的自己，此刻那眼中的悲悯也不是给世人的，而是诸葛渊施舍给他的，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垂怜与悲悯。
他得到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
诸葛渊捧着他的脸，分离时唇边银丝黏连，他勾唇露出一个温煦的笑，道：“李兄，愿你我在你的世界里快快乐乐地活到死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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