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筹谋

勤政殿内李玦看过御案上呈证物后面色凝重,双拳紧握:“裴卿所言当真?春闱之事丞相当真参与其中?”

裴衡:“证据确凿实不容抵赖。”

李玦坐在龙椅上久久未能出声,他看了看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长叹道:“这些年关于丞相朕确实听到些传言,可朕总念着昔日丞相辅佐之情,却不料日移月易人心竟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裴衡拱手道:“皇上仁德,乃百姓之幸。”

李玦眉宇紧拧难以舒展:“此次之事闹得颇大,孙志只事涉科举一年便做下这等案子令天下学子不满,若将再将旁的牵扯进来,只怕民怨沸腾,朝中再无可用之人。”

李玦叹道:“丞相主掌科举多年,虽行事不慎,但朕念及以往愿再给丞相机会。丞相不宁,太后亦难安宁,朕虽为天子亦是人子,如何置孝道于枉然。丞相能迷途知返自是最好,可若他冥顽不化仍固执己见……到那时再另行发作。”

“此案裴卿辛劳,朕了然于心。”

裴衡:“皇上严重,此乃臣子本分。”

旧事落毕,李玦头脑昏沉已是疲惫之际,扶额时挥了手示意刘得全将人送出去。

待沉重殿门重新封合,李玦扶额姿势未变,落于阴暗处微垂双眸却是坚定抬起,沉声道:“出来罢。”

顾卯辰从屏风后走出:“参见皇上。”

李玦端坐冷道:“方才裴衡所言可是实情?”

“千真万确。”顾卯辰道,“长安无头尸确是出自赵家之手,孙志坑害学子原本已将尸身处置妥当,却被人砍去头颅闹出事端来以此做文章。想来是有人有意将此事闹出来偷天换日。”

李玦目光虽冷,眼底却闪过一抹精光,冷笑:“到手边的利益怎愿拱手让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过是看谁先出手罢了。”

扶持孙家之日,他便想到今日会有这般情状,赵程出手在他意料之中。

“皇上圣明,”顾卯辰俯首,“孙志本就阴私有亏,有此下场不算冤屈。孙家满门性命若能为皇上为朝廷除却祸患,也算是积德。只丞相……”顾卯辰愤愤不平,“皇上厚待赵家,丞相此举实在僭越。”

李玦冷眼睨着,讥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得了权力便想要更多。”

少倾,李玦拂着翠玉扳指,眉眼再度抬起:“此事只事关赵家?”

顾卯辰微顿,恭敬抬手请示道:“……皇上的意思是?”

李玦眸子深邃,讳莫如深,唇角噙着的一丝微笑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朕要知晓,此事只丞相一人之意,还是有什么人从旁相助。”

顾卯辰领命:“臣定查明此事。”

“还有一事。”李玦又道,“孙志此人色厉内荏,万事不会不做防备,阿柔曾提起孙志手上有一份名单,你去查清楚此事是否属实,若是有在何处?替朕寻来。”

“是,”顾卯辰稍顿,另提起一事,“……昨夜吴大人携家眷归乡途中惨遭劫匪埋伏,横死城外,此事……可要严查?”

李玦静了一瞬,眼前浮现出那日吴粟进宫求见情形,鄙夷扯唇:“不必。寻个由头将此事遮掩过便可。”

李玦拿起放在一旁奏折,目光快速审阅字迹,淡然道:“他要辞官,朕允了;他要返乡,朕亦准了。君臣一场,朕已是仁至义尽。既他选择做赵家说客,为赵家做事,生死自该由赵家出头,何须朕来为其主持公道。”

**

另一边,裴衡出了勤政殿还未出宫正巧遇着一人,端方行礼时唤一声“殿下”。

李柔瞧见裴衡欣然道:“正是凑巧,今日竟在宫中遇着了慎之,”说完邀请道,“本宫约着贵妃一同赏花,慎之便一起吧。”

“殿下,”裴衡后退一步,抬手行礼后婉拒,“臣乃外臣,如此不合规矩。”

“从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李柔眉眼一横,眼角余光慢慢从周围宫人身上一扫而过,“本宫一言一行便是规矩,本宫倒要看看何人敢置喙多言。”

在场宫人一个个脑袋低垂,未有一个敢发声。

御花园中早已奉好茶点,谢芜听到脚步声便知晓人来了。

然起身回眸见来人不止李柔,视线有一瞬凝滞,少倾,已然妥帖行礼:“见过殿下,见过裴大人。”

李柔笑着朝谢芜走去,熟稔挽过谢芜的手,解释道:“进宫时正巧遇到慎之,便邀他一同前来,贵妃莫怪。”

“怎会,”谢芜微笑道,“殿下既与裴大人有事相商,不如我先回避。”

李柔笑笑,拉住谢芜的手半点未松开,见谢芜困惑视线看过来更是娇娇一笑,硬是让谢芜坐在身边:“无需回避,便是贵妃知晓亦是无妨。”

之后言辞李柔更是不避讳:“慎之今日进宫可是为着春闱舞弊?”

谢芜听着二人言语并未作声,然听裴衡言辞却已将事情知晓了大概。

李玦早已知晓孙志科举舞弊,却一直隐忍不发。

看似信赖孙家,实则放纵其与赵家抗衡,选择坐山观虎斗。

谢芜想,是了,赵家势大,孙家野心勃勃,有赵家做此先例,李玦又怎会真的令孙家壮大实力。

孙志利用科举,笼络朝臣联合世家,看似扩大实力,实则每一步都是曾经赵家走过的路,李玦当日既肯纵容,又怎知后来一切不是在其算计之中。

或许……自天花起李玦探知太后阴毒便已定下决心除掉赵家……

可若贸然对赵家动手,会令旁人揣测赵家功高震主,急于除之而后快,况且太后于李玦有养育之恩,事涉赵家若不能一举摧之,不仅后患无穷,还会落得乱杀功臣,薄情寡义的名声,李玦怎能允许这般事情发生。

赵丞相在朝为官,若要铲除赵氏及其党羽有什么比揭发赵丞相以权谋私渎职更有力?

以孙家为饵,引得赵家出手,只怕长安那些无头尸案便是这般做下的。

赵丞相约莫猜晓李玦意图便想了祸水东引的法子,反正孙志做下了科举舞弊之事,事情做得多一些或是少一些又有何区别,将科举舞弊的由头在孙志头上落实,总好过旁人来疑心。将孙志坑害的春闱学子砍去头颅公之于众,一则是让长安众人知晓出了命案,二则是将罪责全都推到孙志身上。

否则,如何解释那些本被掩埋尸身被砍去头颅出现在河中?又怎能解释京兆府牢狱中那般蹊跷的嫌犯,分明行凶当日逃得无影无踪,第二日竟到京兆府主动投案,却有死在牢狱中,若无那些供词,旁人只悲叹孙家灭门之祸凄惨,如何想到孙家灭门竟与春闱科举有所关联?

而后裴衡介入此事,恰好顺应了李玦的心思,将事情查明,还清真相的同时亦让天下人知晓李玦身为皇帝的‘不得已’,步步筹谋,当真是算无遗策。

如今罪责已定,孙家再被追责,受天下人唾弃。

然最过可怜的莫过于那些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只盼得一朝扬眉,报效朝廷,却成了权势斗争中执棋人手中棋子,生死得失不过在执棋人一念之间。

谢芜心中悲凉之际只觉讽刺,又觉生死由上位者掌握实在可悲,稳坐高台之人阴谋算计却令汲汲营营之辈为其断送性命,何其不公?

叹惋间抬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疏离淡漠的眼。

如背刺一般,谢芜心中一紧,已然将视线移开,却听身旁李柔言道:“真是奇了,瞧着慎之面色好了许多。”

谢芜闻声抬眼看去却见裴衡气色果然好许多。

自与裴衡相识谢芜便知晓裴衡面容面容是一等一的好,偏常日里裴衡面色惨白少有血色,加上裴衡瞳色略浅于旁人,平日少言像个避世许久仙人,总给人以疏离清冷与世俗格格不入之感。

如今春光尚好,绿柳花红和风中,眼前人身形修长,低眉敛目间竟有几分难得慈悲相,少了几分清冷疏离,倒成了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

裴衡颔首:“劳烦殿下挂心。”

正在这时恰逢一句戏言,“我当时谁这般大的胆子身为男子竟出现在御花园,原来是裴大人!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殿下恕罪,裴大人勿怪啊!”

只一瞬李柔便已沉下眉眼,眼底续上精锐,回头只见以太后为首一群贵夫人正朝他们而来。

李柔下颌一扬,笑道:“本宫当是何处恶犬狂吠,原来是陈夫人。”

陈夫人出自洛阳陈氏祖上出过些许名将,陈氏一族又是大族,身份尊贵远比寻常贵夫人更得脸些。昔日陈夫人便为太后手帕交,各自婚嫁后仍有联络,此时站在面前的不止陈夫人,还有李夫人,王夫人,皆是长安世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夫人闻言面上微恼仍不忘在外保持风度:“长公主殿下所言未免太过粗鄙,殿下千金之躯,言行举止合该放尊重些。”

李柔笑笑,轻松应对:“你说的不错,本宫乃千金之躯,必然是金科玉律,字字珠玑。”

陈夫人面上更添三分薄怒,未免场面过于难看,太后开口:“嘉恒,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柔弯了弯唇角,脊梁挺得笔直,春光映上她面容更显她骄矜神色,只听得其微笑道:“太后是没长眼睛,看不着吗?在太后没带着你的人来此之前本宫正与贵妃、裴大人闲话。”

此言一出太后当即变了脸色,赵嬷嬷迅速瞧了眼太后脸色赶忙低声劝阻。

诸多宫中女眷在场,争议亦从自身而起,裴衡自知不便多留,行礼之后先行离去。

然几位夫人瞧着裴衡背影却道:“近日的案子你们可曾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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