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辉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父亲的怒火如同悬顶之剑,匿名催债的威胁是颈间越收越紧的绳索,而那个深不见底的资金窟窿,则像沼泽一样拖拽着他不断下沉。他变卖资产筹到的钱,对于巨额亏空而言,不过是延缓了下沉的速度。他像一只困兽,在奢华的牢笼里焦躁地踱步,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谁都带着一股戾气。
王婉茹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疼又焦急,私下里不止一次找沈建国求情,却只换来更严厉的斥责:“慈母多败儿!他就是被你和你那个好弟弟惯坏的!这次谁也救不了他,让他自己作的孽自己扛!”
沈明辉听到母亲转述的话,最后一点指望也破灭了,绝望如同冰水浇头。他知道,父亲这次是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甚至可能真的会放弃他。恐惧和怨恨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这一切,都被冷眼旁观的沈清澜尽收眼底。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沈明辉这块滚烫的石头,已经可以被用来“借刀”了。
她选择的这把“刀”,并非是让沈明辉直接去对抗沈建国或顾言深,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她要借的,是沈明辉的“贪婪”和“绝望”,让他去触动那条更敏感的神经——顾家,或者说,顾言深正在推进的“星图项目”。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她需要给沈明辉一个看似能解救他于水火,实则会将他拖入更深深渊的“希望”。
机会在一个傍晚降临。沈清澜“偶然”听到沈明辉在房间里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焦灼地向他那个舅舅王宏斌求助,而王宏斌似乎在电话那头推诿敷衍,最后甚至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沈明辉气得差点砸了手机,在房间里无能狂怒。
沈清澜端着一杯牛奶,敲响了他的房门。
“滚!”里面传来沈明辉暴躁的吼声。
沈清澜没有离开,反而用略带担忧的语气开口:“弟弟,是我。我听到你房间有动静,没事吧?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或许是沈清澜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无害”和“疏离”,让沈明辉降低了些许戒心,又或许是他此刻真的太需要一点哪怕是虚假的慰藉,他沉默了几秒,猛地拉开了房门。
他头发凌乱,眼睛赤红,瞪着沈清澜,语气很冲:“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沈清澜将牛奶递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姐姐的无奈和关心:“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看你笑话。只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有点担心。”她顿了顿,像是无意中提起,“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跟舅舅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沈明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牛奶,但语气缓和了些:“没什么,一点小事。”
“哦。”沈清澜点点头,没有追问,反而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说起来,我前两天无意中听到爸爸和林管家提起,好像顾家那边有个什么很大的新项目,叫什么‘星图’,据说前景非常好,利润惊人,连爸爸都很动心,就是门槛太高,顾家捂得很严实……”
她的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沈明辉眼中晦暗的光。“星图项目?利润惊人?”他急切地追问,“爸真的这么说?是什么项目?”
沈清澜做出回忆的样子,蹙着眉:“具体我也不太懂,好像跟什么新能源矿产有关吧?听着就很复杂。爸好像还挺遗憾,说如果我们沈家能早点知道消息,或许还能分一杯羹,现在顾家已经快铺好路了,我们想插手都难了……”她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惋惜,然后将牛奶塞到沈明辉手里,“算了,这些大事我们也操心不上。你喝了牛奶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说完,她不再多看沈明辉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沈明辉一个人站在门口,握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眼神变幻不定,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从心底滋生出来。
顾家的新项目!利润惊人!连父亲都动心却难以插手!
如果他……如果他能够想办法弄到这个项目的核心信息,或者找到参与进去的门路,那岂不是立了大功?不仅能填补亏空,说不定还能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重新获得重视!富贵险中求!
沈明辉被这个想法刺激得热血沸腾,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完全忽略了沈清澜话语中“门槛高”、“捂得严实”这些暗示风险的字眼,也自动过滤了父亲“需厘清顾家真实意图及背后力量”的批注,满脑子只剩下“利润惊人”和“立大功”的诱惑。
沈清澜回到房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鱼饵已经抛下,以沈明辉的性格和他目前的绝境,他一定会咬钩。他必然会动用他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包括他那个人脉复杂、路子很野的舅舅王宏斌,去打听甚至窃取“星图项目”的信息。
而无论沈明辉成功与否,都会在顾言深那边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沈明辉失败了,暴露了,顾言深会如何看待沈家?是否会认为这是沈建国在背后指使的试探?这将直接加剧顾沈两家的猜忌。
如果沈明辉侥幸成功,拿到了些边角料甚至核心信息,以他的愚蠢和贪婪,很可能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比如试图利用这些信息去要挟顾家,或者私自参与进去,那将引发更大的混乱,无论结果如何,对沈清澜都是有利的。
这是一步险棋,但收益巨大。她巧妙地利用了沈明辉的绝望和贪婪,将他变成了一枚投向顾言深阵营的问路石,或者说,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澜更加关注沈明辉的动向。他果然开始频繁外出,行踪诡秘,打电话也总是躲到角落里,神色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兴奋和紧张。王婉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次欲言又止,但看到儿子那近乎癫狂的状态,最终也没敢多问。
沈清澜则继续扮演着她的角色。她甚至“正式”签署了一份位置绝佳但租金高昂得离谱的咖啡馆租赁意向书(当然是利用皮包公司签的,随时可以违约),并兴高采烈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王婉茹和苏晚晴,成功收获了两人表面恭喜、实则鄙夷的目光。
暗地里,她与谢知桓的“启明科技”迎来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他们的第一代AI语音交互模块,成功通过了一家国际顶级消费电子巨头的初步技术认证,拿到了第一笔规模不小的订单。这意味着“启明”的技术实力得到了市场最严苛的认可,估值将迎来一□□涨。
谢知桓在邮件中难得地用了“阶段性胜利”这个词,并告知沈清澜,已有更多顶级风投主动联系,询问下一轮融资计划。沈清澜回复邮件,祝贺团队的同时,也提醒谢知桓保持冷静,谨慎选择资本伙伴,确保团队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她的远见和定力,再次让谢知桓感到这位“神秘投资人”的不同寻常。
资本的雪球开始沿着她预设的斜坡加速滚动,这为她未来的复仇提供了最坚实的底气。
一周后,沈清澜等待的“动静”终于来了。
这天深夜,书房的监控画面里,沈建国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脸色在听清对方话语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
“……你说什么?沈明辉?!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让他去碰‘星图’的?!”沈建国压低的声音里蕴含着风暴,“……王宏斌?!果然是他在后面撺掇!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猛地挂断电话,胸膛剧烈起伏,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嘴里喃喃骂道:“蠢货!蠢货!顾言深那边已经察觉了!他这是在把我们沈家往火坑里推!”
听到这里,沈清澜知道,沈明辉果然动手了,而且似乎还留下了一些痕迹,被顾言深抓住了把柄。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她继续监听。
沈建国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次语气变得阴沉而危险:“……给我盯紧王宏斌,还有沈明辉那个混账!把他们最近接触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都给我查清楚!……另外,想办法给顾言深递个话,就说明辉的行为纯属个人胡闹,与沈氏集团无关,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结束通话后,沈建国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暴怒。他显然没料到,沈明辉会愚蠢且大胆到这个地步,直接去触碰顾言深的逆鳞。这打乱了他对“星图项目”徐徐图之的计划,也让他与顾言深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沈清澜关掉监控,心中一片冷然。
很好。裂缝已经变成了鸿沟。
沈建国被迫与沈明辉切割,内部矛盾公开化。
顾言深被激怒,对沈家的警惕和敌意必然大增。
王宏斌被推到前台,吸引了部分火力。
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沈明辉这把“刀”,虽然钝劣,但用好了,效果显著。
第二天,沈家气氛降至冰点。沈建国没有出现在早餐桌上,据林管家说,他一早就怒气冲冲地出门了。沈明辉更是踪影全无,想必是被沈建国控制了起来。王婉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面对沈清澜探究的目光,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苏晚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话。
沈清澜安静地吃着早餐,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她知道,经过这一夜,沈家内部的权力结构和对外的合作关系,都已经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她借沈明辉这把“蠢刀”,成功地搅浑了水,让水下的暗礁更多暴露了出来。
接下来,她需要继续收集这些“礁石”的罪证,同时,也要开始考虑,如何利用顾言深被激怒的这个契机,或许……可以尝试接触一下这位重生归来的“盟友”,看看能否从他那里,找到一些关于前世真相,以及那个最终导致她死亡的“星图项目”的,更直接的线索。
当然,这需要无比的谨慎。与顾言深的任何接触,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她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猎网已经张开,猎物开始躁动。
而她,这位隐藏在幕后的猎手,是时候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引导这场越来越有趣的狩猎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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