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撩了眼皮看她一眼:“不是想下棋?”
姜雪玉顿时像吃了个黄连。
谢危闲闲一指自己面前的位置:“刀琴说你无聊,坐吧。”
我是无聊,可不想找死啊!
刀琴到底怎么说的?
姜雪玉心中咆哮,可对着谢危,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到底还是坐下了。
谢危问:“想执白还是想执黑?”
姜雪玉看向棋盘,觉得头晕。
谢危道:“白子赢面大,你执白吧。”
姜雪玉倍感煎熬:“能,不下围棋吗?”
谢危正去要去拿白子棋盒递给她的手一顿,看向她,眉梢微微一挑:“那你想下什么,象棋,双陆?”
姜雪玉弱弱举手:“五子棋行么……”
谢危:“……”
为什么忽然有种把手里这盒白子扔她脸上的冲动?
姜雪玉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谢危!
这可是谢危!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谢居安!
她居然敢跟谢危提议说下这种小孩儿才玩的五子棋!
可……
围棋那么费脑。
她真的不想。
说完“五子棋”三个字后,姜雪玉把脑袋都埋了下去,想要避开谢危那近乎实质的目光。
姜雪玉的目光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凝视着谢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离家前夕的那一幕——吕显急切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带来了一连串关于谢危的消息,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搅动了她心中久违的波澜。
吕显的话语至今仍回荡在耳边,他说谢危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为了应对病情,不得不依赖一些副作用极大的药物来勉强维系健康,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长期下去只会进一步损害根基。
吕显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希望姜雪玉能留下来,用自己的力量给予谢危安慰与鼓励,也许只有她才能触碰到谢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唤起他对抗疾病的力量。
如果吕显之前提及谢危的话语像一粒种子埋藏在土中,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春雨降临,唤醒了沉睡的生命力,让这粒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株无法忽视的事实树苗。
此时的姜雪玉,内心突觉五味杂陈。
她轻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谢危的脸颊,试图传递哪怕一点点温暖与慰藉,希望能成为照亮他黑暗时刻的一缕光明。
当姜雪玉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拂过谢危的脸颊,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而复杂的氛围。
谢危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感动悄然升起。
谢危有好半晌没说话。
过了会儿才开始收拾原本摆在棋盘上的棋子,白子黑子分好,重新将一盒白子搁到她手边上,道:“下吧。”
姜雪玉抬起头来:“下什么?”
谢危眼角一抽,轻飘飘道:“你不下,我便把你扔下车去。”
姜雪玉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摸了枚白子,摁在了棋盘正中。
她小心翼翼看向谢危。
谢危盯了那棋子片刻,才摸出一枚黑子来搁在她棋子旁边。
姜雪玉一看:妥了,五子棋的下法!
她心里于是有点小高兴,立刻纯熟地跟了一手。
谢危下围棋很厉害,姜雪玉是知道的。
不过她想,五子棋比围棋简单,谢危棋力虽然高在这种简单的棋局下却未必用得上,等同于她将谢危拉到了自己的水平线上,完全可以凭借经验打败对方。
只是下着下着,棋子越来越多,需要顾及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她只注意着右上角,却没想到左边左边棋子已经连成了阵势,谢危又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便连出了五颗。
她输了。
姜雪玉憋了一口气,想自己差得不多,并不甘心,便道:“再来再来。”
谢危瞧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同她一道分收棋子。
两人又下了一盘。
这一次姜雪玉还是差一点,被谢危抢先了一步,大为扼腕,心里很不服气。
一直到第三盘,她苦心经营,竭力掩饰,绞尽脑汁地往前算计,终于放下了自己诱导谢危走错的一步棋,然后不动声色地望着谢危,看他会不会发现。
谢危似乎没察觉,真把棋子放在了她希望的位置上。
等他手指离了棋子,姜雪玉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立刻把自己早准备好的下一步棋放了上去,道:“哈哈,先生你中计了,这一盘我赢了!”
谢危照旧不说什么,面容淡淡。
可落在姜雪玉眼底,这就是强撑要面子。
她可不在乎。
高高兴兴收拾棋子,倒是忘了自己刚被谢危拎过来时候的不情不愿,一心一意计较起眼前的胜负来。
总的来说,还是谢危赢的多。
可隔那么三四盘,偶尔也会输上一把。
姜雪玉输的时候,都紧皱眉头,赢的时候也不特别容易。
也正因如此,格外难以自拔。
下得上瘾。
尤其是偶尔能赢谢危一盘时,欢欣雀跃之情难掩,无聊苦闷一扫而空,简直别提有多快乐。
第十三盘,终于又赢了。
搁下决胜一子定得乾坤时,姜雪玉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她乐得很:“先生围棋的棋力惊人,换到五子棋这种小孩玩意儿,可派不上用场了吧?您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我这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谢危看向她,又低头看棋盘。
风吹起车帘,午后深秋的阳光懒洋洋照落一角黑白错落的棋子上,每一颗棋子都流淌着莹润的光泽。
于是顺着这束光,他朝外看去。
山川河岳,沃野千里。
南飞的大雁从远处掠过。
听着她那句“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他唇角终是浅浅地一弯,三五明光投落眼底,在瞳孔的深处只酝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静平和。
连那墨画似清隽的眉眼,都如远山起伏的轮廓一般,缓缓舒展。
姜雪玉正要收拾棋子,抬头这么看了一眼,只觉一团冰雪在眼前化开,竟不由为之目眩神迷。
这样的谢危,委实太好看了些。
这一时,她鬼使神差,也不知是哪处心窍迷了,由衷地呢喃了一声:“若先生永远只是先生,就好了……”
“……”
谢危听见,转过头来看她。
唇边那点弧度,慢慢敛去。
姜雪玉方才实是恍了心魂,心里话说出声也不知道,直到他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才陡然惊觉,身形立刻变得僵硬。
谢危面上已无表情。
先前那使人迷醉的温和,好像都成了人的错觉一般,他漠然垂了眼帘,只道:“你滚出去。”
姜雪玉一把掀了车帘,狠狠地踩着地面回了自己的马车,一屁股坐进车里,还觉一口意气难平:旧日在京城时,她怎么会觉得谢危这人脾气不错?从金陵见面开始到如今上路这段时间,简直称得上是喜怒无常!明明前面还在笑,瞧着心情很好,几乎就要让她忘了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情,又会做什么事情,结果一句话就翻脸无情!
不就是下个棋吗?
这一路上没人陪着玩又不会死,等到了边关事情了结,姑奶奶有多远走多远!
不过还好姜雪宁此时不在,不然必然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姜雪玉也并没有想要瞒着姜雪宁的样子,若二姐真的问起来,她还是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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