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悬着的心重重地落下,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她依旧被失落裹挟,她强压住内心的失望,假装神色自若地问道“你且细说说。”
“前几日,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来买布料,有意无意地说起他家夫人怀有双胞胎,让我们给推荐推荐布料,还说起太子妃如今也是双生子,问我们有没有给皇亲国戚卖过布料。”
晏宁扶了扶有些胀痛的额头,安静地听着二爷讲述的事情经过。
当日她便知晓裴宗祈未曾信她,只是如今亲自揭开了那层虚伪的面纱后,她依旧觉得心底生出一丝凉意。
半晌,晏宁喑哑着开口“二爷,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小姐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的,定将办得妥帖。”
晏宁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纸上娟秀的字迹列了一些物品,有衣物,有银票,还有一些旁的东西。
“二爷,你尽快帮我准备一下这些物品,改日会有人来取。”
二爷双手接过那张纸,细瞧了瞧纸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倒是不难准备,小姐放心,此事我必办妥。”
晏宁未在内室多停留,便随着二爷去了前厅。
绿芜正抱着一匹浅碧色的缎子闲逛,见到晏宁,绿芜眼中发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夫人,你看这缎子多好看。”
晏宁笑笑,对二爷说道“账务没有什么问题,遇到棘手的事情派人去相府找我。”
随后她示意身后的小厮“把这位姑娘看中的缎子都包起来。”
两人出了小店,晏宁带着绿芜去了盛京最繁华的街道,也是文人雅客聚集最多的地方,她们踏入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店铺,绿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抱着布料,有些胆怯地跟在晏宁身后。
这是一家古玩店,古玩店中摆放着各色的古董珍玩,瓷瓶玉器,书画锦帛。
老板是一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见到晏宁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衫,他的眼中泛起精明的光,立马躬身凑过来。
“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些东西,您需要什么,小的给您推荐推荐。”
“店家,我想送朋友一个礼物。”
“姑娘您看这个。”那老板拿起一个琉璃瓶,瓶身晶莹剔透,雕花精巧细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物。
晏宁摇摇头,漫步在店内闲逛,老板又拿起一幅画,说是大家的真迹,画作倒是精美,只是晏宁兴致缺缺。
突然,晏宁被一块洁白的玉玦吸引了注意,那玉玦柔软细腻,泛着淡淡的光泽,摸起来触手温良,是一块上等的好玉。
最吸引晏宁的却是玉上雕刻的小狗图案,那小狗憨态可掬,正撅着屁股伸着懒腰,莫名让晏宁觉得有点像裴宗祁。
她拿起玉玦在手中摩挲着小狗的尾巴微微出神,店家凑过来“小姐好眼光,这可是正宗的和田玉,你只摸着好触感,便知道这玉的珍贵。”
晏宁买了那块带着小狗的玉玦,又选了一块紫色的玉佩,正结账之时身侧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嫂嫂在挑选礼物?”
晏宁猛地一缩,将手中紫色的玉佩悄悄藏于宽大的袖口中,回身看到一身水蓝色锦袍的丰和中头上别着海棠花正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丰和中?你怎会在此?”
“此处是出了名的文人雅客聚集的地方,我自是来参加诗会。”丰和中伸着脖子,想看看晏宁手中的物什“嫂嫂在为何人挑选礼物呀?”
晏宁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背着手悄悄将玉佩塞入袖口“不日玄宁的诞辰就要到了,我为玄宁选个小玩意做贺礼。”
“嫂嫂送些小玩意就罢了,裴家哥哥是不庆诞辰的,嫂嫂有所不知,莫要惹了裴家哥哥伤心。”丰和中的面上笑意渐浅,上挑的桃花眼里却没了笑意。
晏宁的峨眉微蹙,不禁问道“什么意思?”
丰和中带着晏宁来了一个清雅的茶馆,门口写着茶的幌子随风摇动着,店内布置简洁雅致,摆放着木制桌椅,丝竹管弦之音配着淡雅的檀香袅袅如烟,十分风雅别致。
丰和中要了一壶茶,他用木制的小夹子夹了些黑茶,放入茶碗之中,提起茶壶高高地将热水注进去将茶盏中的茶叶冲的不断翻滚,不多时,茶叶在茶栈中慢慢舒展,如同少女的手臂一般柔软,丰和中撇去浮沫,将第一杯茶倒掉,又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一气呵成后,将茶倒入晏宁面前的小茶杯中。
丰中和优雅的姿势配着他本就俊美的脸,看起来十分的养眼。
晏宁抿了一口,心中感叹,可惜了,自己品不出这茶的好坏,只能轻轻感叹一句“好香啊。”
丰和中笑笑扶了扶鬓边的海棠“这家茶店,是融庸最爱的一家店。”
“对了,和中,你刚刚说玄宁不愿庆贺诞辰,是何缘故?”
丰和中收敛了笑意,有些严肃地开口道“裴家哥哥的诞辰是裴将军与裴夫人的忌日,也是整个裴家军全军覆没的日子。”
晏宁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满脸的不可思议,不仅仅是得知裴宗祁生日那天是他爹娘的忌日,更因为她从未看过裴家军抑或者是裴将军的任何史料。
南夏史她扒拉了研究了十年,若说前几日裴宗祁所说的悬岭之战她未曾看过是她的学业不精,可是一整个军队全军覆没算在哪一个王朝都是顶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印象。
“裴将军生前身居何官职?”
丰和中有些奇怪晏宁为何会有此一问,却还是老实答道“我父亲的官职,裴将军殉职后,我父亲接了他的官职。”
果然丰和中的话让晏宁更加确定,并非她学业不精,而是有关裴宗祁父母,抑或者是裴家军的这段历史是被人故意抹掉了。
不然以骠骑大将军这样的官职,是战死沙场又全军覆没,史书之中此等人物,不是名垂千史,就是遗臭万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出现过的痕迹?
那么,抹除裴家和裴家军的人存在的人究竟是谁?
是拓跋珣吗?
“嫂嫂为何问这个?”
晏宁并未回答他,只是继续问道“你说当年裴家军全军覆没,裴将军与夫人也死在战场,你可知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还小,只是偶然听我父亲说过,当时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亲临悬岭作战。那一战十分惨烈,裴家军和圣上被党项野利允父子困在悬岭城十日,后来城中粮草已绝,裴将军带着裴家军拼死守城,却终究未能守住遭叛军屠城,当日城中无人生还,只有圣上与裴家姐弟被赵旻黄送出城。”
丰和中,抿了口茶,面中露出不忍之色“后来党项将裴将军及几位副将的尸身悬挂于城墙之上曝晒三天三夜。赵副将也在护送圣上途中遭万箭穿心而死。而那日正是裴家哥哥的诞辰。”
晏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震惊如同汹涌的海浪将她淹没,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震惊过后,她的心泛起一阵疼痛,那疼痛不像是被尖刀刺入一般,而是像有人用一把刮猪毛的小刀,一点一点将晏宁的心切成薄片。
晏宁咽了咽胃中泛起的酸水,沙哑开口问道“当日玄宁多大?”
“约莫**岁的样子吧。”
晏宁闭了闭双眼,强压着喉咙涌起的越来越重的酸意,那时他才**岁,还是个小孩,在诞辰当日见证了父母双亡,在死人堆里找出一条生路。
缓了许久,晏宁缓缓睁开双眼,她的声音有些喑哑“我知道了,今日你我相遇之事不必和玄宁提起,免得他想起当年之事,勾起他的伤心事。”
晏宁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似乎是被丰和中所说之事吓得失去了平日的沉稳。
绿芜见晏宁从茶馆走出来神色有异,有些不安地扶住腿脚发软的晏宁“夫人发生了何事?怎么脸色这样的差?”
晏宁摇摇头,如今正是六月,日光和煦又不晒人,照在晏宁身上,她却感到周身尽是寒意。
恍恍惚惚的晏宁不知道怎么回府的,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从丰和中口中所述,裴将军和裴家军里应当是令人敬仰的忠君之士,为何千年之后未曾有一点痕迹?
还有玄宁,他身上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史书之上的挟势弄权之人?
晏宁打发了绿芜下去,在书房中久久难以落笔,她的内心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一边是历史最终的胜利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依附于他,或许她才能活着回到自己的时代。
另一边的她感情的归属,她的夫君玄宁。
她本就是一个极其理智,权衡利弊之人,如今如此犹豫,心中的天平偏向哪边,她心里早有答案。
只是...她不敢全部托付真心,恐一步踏错终成万古灰。
晏宁想了想,终究是落了笔,写了张纸条缠上了刚刚买的紫色玉佩唤来了紫枫。
她将手中的玉佩和纸条用手帕包好递给紫枫。
“你将此物送给你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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