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芸身子明显一僵，姜悦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再一细看，暖白的灯光下，孟卿芸本就白皙的肌肤更甚，而眼周的一圈淡红便变得有些显眼。眼睛里还有些血丝，一看就是哭过。
心道自己可能坏了事，姜悦往孟卿芸身边一靠，急急解释。
“今天我吃完饭就打算来看你，可经理临时通知加班，老王最近在忙之前的项目。
我一时找不到人，又担心你，伍林眉刚好说她有空可以替我来，我就让她来了。你们没事吧？”
提到伍林眉，孟卿芸疲倦的眼睛，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她扶额轻笑，“能出什么事，她还能吃了我？”
“那你别这样笑，我渗得慌。”姜悦赔笑，暗搓搓瘪嘴。
没有事才有鬼！她认识的卿芸怎么会这样笑？
怎么说呢，像含着生气的挑衅，又像嘲弄的冷笑……
说不清其中复杂的区别，但她就没见卿芸这样笑过，简直陌生至极。
这个锅自己得背一半，叹上一口气，姜悦搂了搂孟卿芸的肩，真诚道：
“我是不懂什么原因，虽然你不说，可傻子都能看出伍林眉对你来说不一样，你对她一直有心结。
今天我也是私心想让你们见一面，所以没提前和你打招呼。你既然在意，不如见一见，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能摊开来说就没什么了。”
“当然，我承认因为手里的案子，也想你和她和好。毕竟你们当年的关系那么好，你说一句抵我一车。”
摸了摸孟卿芸发红的眼尾，姜悦良心受到谴责，十分后悔：“但要知道这个结这么深，我就不瞎掺和了。”
“阿悦，跟你没关系。要来的早晚会来。”
轻轻摇头，孟卿芸声音低缓，仰面靠向沙发，面容沉静。
“她要是想来见我，就一定会来。她从来都是这样任性，自己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一次也……”
一次也没考虑过我的心情。
雪白的天花板上，边缘形如砖石切面般优美的玻璃吊灯，将光源大面积散射开，在四周落下层层叠叠的光斑。
这些虚虚实实的光斑，构建出一个浮光迷离的世界，让人目眩神摇。
“关于我和她的事，不是我不想和你讲，而是我以为我已经阻止了一切的发生，无从讲起。”
“结果是我一直不想面对，不想承认……”
迷失在光晕中，孟卿芸梦呓般自言自语，字句如珠断线，意义含糊不清。
“不想承认什么？”姜悦如听天书，睁大了眼，像个好奇的小学生。
“没什么，现在我们挺好的……”
感冒的眩晕感仍未消退，天花板轻微打着旋，吊灯的光把眼睛刺得发疼，孟卿芸痴痴看着。
“甚至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自己想要的，伍林眉不管也不给。伍林眉想要的，自己给不了。
这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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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窗外仍旧一片灯红酒绿。
某间窗内，是一片昏暗。
黯淡的光线中，伍林眉摇晃着红酒杯，半倚在飘窗，而后和玻璃窗上半透明的自己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微醺中，手机铃声响了。
她目光迷离，慢吞吞半天才接通电话。
“今天我可为你牺牲了宝贵的休息日，临时加班还被下属抱怨。”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男声。
“抱怨？那拜托封总经理把员工的加班工资给够，那样就听不见抱怨了。”
用头把耳机压在肩上，伍林眉边调侃边又为自己倒上半杯红酒。
“我可不是吸血鬼。怎么样，久别重逢，再见到孟小姐的感觉如何？”
怎么样？将鲜红醇香的液体送入口中，想到孟卿芸让她心醉又心碎的笑脸，伍林眉握紧了电话。
即便听到了残忍的话，再见到卿芸，自己依旧快乐，尽管这快乐中混杂着其他东西，尽管还带着各色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简直执迷不悟到了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封柏……对你来说，过去和现在，什么时候比较幸福？”
望着窗外无垠夜色，伍林眉沉默半响，却答非所问，思绪不知飘去了哪。
所幸电话那头的人不在意，也不追问，不假思索道：“你问我？那当然是明天。”
“因为到目前为止，过去和现在都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
“是吗？那你现在……”伍林眉低笑，饮下一口红酒，喉头涌上的话变得暧昧不清。
“不就很幸福吗……过去的只能留在过去，今天的一切都是迷茫，明天却可以充满希望。”
没有留恋的过去和现在，也能称为幸福吗？
电话那头的人并不认同这句话，但他此刻并不想讨论这种人生问题，对另一件事更有兴趣。
听到电话里大口喝酒的吞咽声，他劝道：“又在喝酒了吗？少喝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不是决定放弃了吗，为什么突然回来？”
等了很久，电话那头一直没有答复，反而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看来，又喝醉了。
“果然，初恋是最难搞的？”
于是，他自顾自猜测着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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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月升日沉。
初稿的反馈，没要两天就发送了过来。孟卿芸短暂休息两天，浑身肌肉还在酸痛，便爬到了电脑桌前开始改稿。
一来，她真心喜欢这个案子，尽心尽力想追求极高的完成度。二来，从毕业后就没有认真休过假，完成这单，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三来……
“你想怎么了结？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好啊。”
孟卿芸甩甩头，将那张让人心烦的笑脸从脑海中甩出去，专注于笔下。
改完两三张图，孟卿芸扭扭脖子，动一动酸疼的胳膊，捂着腰站起身时，天边夕阳映着彩霞，红彤彤一片，已是晚饭的时间。
盯一眼一直扣在桌面的手机，孟卿芸拉开椅子，在空处做起中学时的广播体操，活动身体。
认认真真打完一套，整个人开始微微发汗。完成每天的必备项目，她这才三步上前，拿起关在静音的手机。
第一眼，没有未接来电。再点开微.信，没有好友申请，未读信息尽是同行群，还有编辑发来的消息。
低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直到屏幕自动息屏，孟卿芸丢下手机，转身往厨房走去。
在伍林眉走的第二天，从沉睡中醒来，她看见床头柜的闹钟上，贴着一张便签。
空白的一张纸，只有一串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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