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便签，气呼呼坐了几分钟，大脑回神后，她把那张纸撕得粉碎。
再过几分钟，又拿过手机，为了避免自己过两天从垃圾桶找碎纸拼接这种蠢事，在电话簿上按下一串数字。
她不会主动联系对方，没有理由。可同时又好奇，想知道伍林眉要干什么。
所以，她在等，等这个电话号码自己打来。
嘴上说着“了结”的伍林眉，却出人意料的，到现在都再没新的消息。
不过没关系，孟卿芸一点不担心，反正她们在同一座城市，同一片天空下，这点距离，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两天后，伍林眉的电话依旧没来，却接到另一个人打来的电话。
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孟卿芸瞳仁微缩，眉心皱起。
这个电话的棘手程度，并不会比伍林眉差。
犹犹豫豫着，在最后几秒，她认命地嗯下接听键。
话筒那头传来轻快而爽朗的男声，“卿芸，我从彩南回来了！这么久不见，明天有空吗，出来和我吃顿饭吧？”
“不好意思，最近刚接了新活，在忙……”
“再忙难不成还能不吃饭，就抽出午餐的一两个小时就行。”
“可路上还要花时间……”
“我知道你不喜欢坐车，餐厅就订在你家附近，走路十分钟到。”
“我最近没什么胃口……”
“之前你不是一直很想吃虞记私房菜，我两个月前在她家订的位置，错过这次太可惜了。”
“……好吧。”
“太好了，我明天十一点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那好吧。”
对方欢快地挂了电话，孟卿芸揉捏眉心，心中一阵幽怨，这人无视她的话，见招拆招的本领越发厉害了。
不过算了，这次不答应，对方过几天还会打来，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这些年她太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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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十点四十三分。
孟卿芸换好宽松的休闲服，手上挽着马尾，朝挂钟看上一眼，手上的动作随之加快。
穿衣镜里，是干干净净一张脸，不施粉黛。多日的感冒终于完全好了，脸颊透出自然生动的红润。
十点四十八，孟卿芸带上钥匙出门，没有等待，顺利搭上电梯。
十点五十九，准时抵达约定地点。
即便来过几次，孟卿芸仍是惊叹于在城区还能有这种地方。
青墙青瓦的一条古街，全是旧时民居加固改造而成，保留当地风格的原汁原味，又融合了现代工艺的影子。
两种风格的交映，焕发出另一种生机，令人赞叹。
虞家私房菜便在这条街上。
古朴的一方小院，墙头几簇繁茂的红釉色小花满出，风吹花摇，落下一片零星的红点。从爬满藤蔓的镂空石墙朝里瞧，还能瞧见院中小小的莲池。
与不远处的商业街相反，这里稍偏里，又因需提前预定，饕餮食客皆是按时前来，呈现出一排清净雅致。
也因此，半掩的漆红铜钉大门外，正在说话的三人，便分外显眼。
两个打扮精致青春靓丽，手握手机的女生，和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在交谈。男子不知说了什么，她们一脸失望。
“卿芸，你来啦！”而下一秒，男子看见孟卿芸，眼睛一亮，挥手向她走来。
他身后两名女子跟着看过来，打量一番孟卿芸后，手挽着手，神情微妙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孟卿芸身旁的墙壁上，有一大块用钢钉固定的玻璃面，玻璃上是古体的餐厅名字，浅浅倒影出她的身影。
她余光中将自己的身影看得清晰，再看看走向自己穿着时尚考究，亮眼夺目的男人，心中暗暗点头。
我们的形象的确有落差，是挺让人失望的。
自己太过随意的一身，和对方相比，简直能算寒酸。
不过算了。“嗨，段时元！”孟卿芸插兜对男子点头，公式化的微笑。
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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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预约，菜都已提前备好。
孟卿芸跟着段时元落座后，一盘盘精品中式菜肴，陆陆续续端上了桌。
段时元样样周到热情，两人品着菜，不温不热的闲聊。
孟卿芸大部分注意力被菜品吸引了去，有时附和着，有时接上几句，视线偶然几次和段时元对上，都得到对方一个亲切的笑容。
孟卿芸不得不承认，段时元皮相极好，自带光芒的那种，随便放在哪都耀目。
不怪姜悦总打趣说，对着段时元，她饭都能多吃两碗。
不然自己当年输了游戏，迫不得已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了大冒险后，不会一眼在酒吧里瞧见他，硬着头皮主动搭讪。
只是没想到，一面之缘的缘分会持续这么久。
“卿芸…”
餐过半巡，段时元忽然从外套里，掏出一个银白色手掌见大的丝绒盒子，朝孟卿芸的方向“啪”一声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对羊脂白玉的耳坠。款式别致，玉面油润光泽，望之不俗。
“第一眼我就知道，它绝对和你很相配，送给你。”盒子落在红木桌上，在主人希冀的目光下，被推到孟卿芸眼前。
果然还是……逃不开这个话题。
孟卿芸心里叹口气，放下筷子，马上双手郑重地推了回去，声音听不出欢喜。
“我不能收，你知道原因。”
“你不接受我做你的男朋友，那作为朋友，想送点东西给你也不行吗？”段时元不接，嘴角下落，失落的音调，微微苦恼的样子。
孟卿芸沉默着摇头。
“那好吧，吃饭。这一件我也给你留着，等你哪天同意当我女朋友后再给你。”段时元微微叹气，不甘不愿地收起了盒子。
没想到对方今天能如此轻易放弃，没上演以往三推三拒的场面，孟卿芸有点发愣。
“很奇怪？”
看出她的惊讶，段时元抚掌将额边的碎发往后摸了摸，一双眼睛暂且落在了桌上，苦笑着摇头。
“因为我现在有些难过，你什么都不问我。”
问什么？孟卿芸一时没反应过来。
段时元看她一眼，心中明了，手掌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有点难为情，又有些自暴自弃的消沉。
“我去彩南这么久，你从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刚才两个美女跟我搭讪也一点反应也没有，还穿成这样来见我……
不是说不好，你这样是清水出芙蓉的美，我还可以骗我你在我身边很自在。
但你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盲目自信到这种地步。”
“卿芸，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眼睛里才会有我，愿意跟我试一试？”
来不及生出同情，不过一秒，段时元又恢复到往常斗志满满的状态。
“人要相处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差劲的男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会让你开心快乐。”
[见我一面不愿意，连两句话也不想回我吗？]
[你不会来……即使没有生病，你也不会来……]
[我没办法只当你的朋友。]
[我在说，我爱你这件事。]
一模一样自说自话的人……
为什么这些人能如此轻易的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是我？”眼睫颤颤，孟卿芸搭在双腿的手一握，猛然打断脑海中吵杂的声音。
一种不得劲的不舒服在心底蔓延开。
额角的经脉传来阵阵跳动，孟卿芸很是不解，“为什么是我，我不明白？我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但以你的条件，有的选择很多吧？”
那晚，看了看她身后起哄看热闹的人群，段时元慷慨地帮她完成了大冒险，她很感激。交换联系方式后，两人断断续续认识了快三年。
她一直把段时元当做朋友，有联系但不频繁，关系不咸不淡。两年前，段时元却忽然说喜欢她。
她没当真，只觉对方在开玩笑。
但对方其后不厌其烦一次次的表白，不像说一说而已。
“为什么？”听到孟卿芸的疑问，像听到某种新鲜事，段时元低低重复，慢慢坐直了身。
“卿芸，那你呢？”
他双手交握，背脊如柏挺拔，肩膀和眉尾往下微沉。好像因这句话受了伤，又故作坚韧的姿态。
“喜欢我的人是很多，你为什么不是其中一个？”
“卿芸，你有喜欢过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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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芸，你有喜欢过谁吗？
卿芸，你有喜欢的人吗？
很奇怪，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不同的人来问相似的问题。
但什么是喜欢，到什么程度才叫喜欢，喜欢是什么感觉……这些事又没人告诉她。
如果是电视上那种激烈的，失去一切理智的感情，那她并没有过。
回到家，孟卿芸将自己摔倒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起以前，每当被问到类似的问题，她就会反问对方，“你呢，你喜欢过谁吗？”
而面对段时元，她猜得到答案，所以无法反问，唯有沉默。
沉默中，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人影从脑海中闪过，孟卿芸想起一个许久不曾记起的人，想起和对方相处过的短短三个月时光，忽然迷惑丛生。
那个人呢，她算喜欢过那个人吗？
算了…思量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她轻轻阖上眼小憩。
反正都过去了，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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