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李博镰反应过来已是晚了,只得眼神躲闪,矢口否认:“夜半三更,说甚么胡话呢。”

“胡话?”文竹唇角微翘,曼声重复。

被文竹讥讽的眼神蔑着,李博镰恼羞成怒,甩袖欲走,却又不甘就此败退,便坏嘴不停。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你年纪还小,尚不能懂得为父的良苦用心,为父也不跟你计较,只盼时过境迁,你遇了冷受了挫……”

“遇冷?受挫?李大人真是一张利嘴不饶人,临走前还得咒我几句。”

文竹揽紧了斗篷,也不拦着李博镰继续外走,只道:“说到这儿,倒该教李大人知晓,如无意外,您这愿景,大抵很快就能实现。”

李博镰脚步顿住,聒噪个不停的破嘴也停了声。

他下意识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文竹。

文竹含笑道:“琼林宴上,我瞧见了那位曾任青州州牧,入京述职被留任京中的易大人,他可是我以前在馆里的常客,我二人四目相对之际,便认出来了彼此。这些时日,他还托人给我递过私物,有一叙旧情之意。”

“听说他也是杜大人的门生,如今正要补工部的缺,做李大人您的上级官。如此,您对我有生身之恩,我倒是不介意跟他多亲近些,给您换些好处。”

“可您得想好,东宫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一儿多卖这种事,落在民间,您大不了就被人啐几句,伤不了甚皮肉,但那位若是知道了,赐死都是轻的——我落不着好,您也跑不掉。”

李博镰白了脸,哆嗦着道:“你、你怎么这般不仔细。”

“还能如何仔细?纸又包不住火。”

文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斗篷上的系带,笑道:“如今我在外一言一行,都有东宫暗卫记录在案,进了府,您为讨好那位殿下,亦是将我密不透风地盯着。既为笼中鸟,何谈生死事,今个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您就这么顺耳一听,只一句,来日父亲随儿下黄泉,可莫怪儿连累。”

李博镰听清了文竹的言外之意,有那么一瞬,脸上狠相收敛不住,竟像是要将文竹当即弄死,一了百了般。

半晌后,李博镰才道:“行了,此事为父会处理干净的。”

文竹闻言,笑得越发欢快,“灭口?死了个易大人,日后没准儿还会冒出甚‘赵钱孙李周吴郑……’等诸多大人,儿这般容色,当年入幕之宾有如过江之鲫——”

说着话,文竹瞥了眼李博镰越发沉黑的脸色,才继续道:“艳名远播下,自也有那遮遮掩掩不敢露真容的客人前来,虽不识泰山真面目,但这位易大人做青州州牧时,可都得噤若寒蝉,乖乖靠边站。”

“你——”李博镰瞠目结舌。

试探出李博镰并不知狗东西也去过青州那地儿,文竹不着痕迹地吁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清清白白的官家公子,突然变作了千人枕万人尝的小倌,您说,若这事儿露了馅,那位殿下会不会觉得自个被愚弄了?到时在他看来,儿也不过是被您授意着去勾引他的棋子罢了。”

至此,李博镰越听这话越感到害怕,偏又无可奈何。

同时,他也回过味儿来,体悟到文竹这番话另有弦外之音,想是已有解决之法,遂摆回慈父架势,语气和缓了不少道:

“难得你今日肯跟为父说这些掏心话,过往种种,为父并不知晓。如今既知你吃了那许多苦,为父日后定然是会补偿你的,你也看开些,不要总是拘泥在那些污糟旧事中,这对你个人成长并无好处。”

“你有何想法,无须拐弯抹角,直接说便是,为父虽官小位卑,但常言道‘舐犊情深’,为护你周全,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会试着去做一做的。”

“我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位易大人。”

乜着李博镰陡然变色的老脸,文竹敛尽了笑意,淡淡道:“自然是在私下里,避开东宫的耳目,相信父亲拼上老命,也会替我做到的。”

有了李博镰做掩护,没过两日,在一月黑风高夜,不曾惊动府外的东宫耳目,文竹便顺利乔装出了李府,同那位易大人见了面。

是时,管弦缭绕的酒楼厢房内,文竹方掀开遮掩面目的帽笠,便将对座欲悠闲听曲品茗的易矗吓得碰翻了壶、跌碎了盏。

“你、是你邀我来的?!”

那个在文竹口中色胆包天,明知他跟东宫关系匪浅,还敢给他递私物的易矗易大人吓得不住环顾周遭,“文、文编修么?本官同你素不相识,你私下邀约本官来此作甚?!”

竟是识相地将过往撇得干干净净。

可惜……

文竹扶正茶壶,取了干净杯盏,凌波微步,素手纤纤,亲自重为易矗斟了盏茶。

“当日琼林宴,大人看下官的眼神可不会骗人。就连太子私底下,都问过下官,可曾与大人熟识——”

说到此处,话音稍顿,美眸含笑轻瞥易矗。

易矗先是酥了半身骨头,倏地又想起文竹乃东宫幸臣的传言,猛地打了个激凌,再不敢想入非非,颤声急道:“那、那你怎生答的?”

搁下茶盏,文竹回座,手支下颌,轻飘飘地道:

“忘了具体怎么答的了。下官嘴笨,大概就夸了您几句吧,说您身姿英武,让人瞧着欢喜,便是往日并非熟识,也是一见如故,希冀能够与您结交。这不,我今夜不就上赶着来拜会您了?”

“净——”

听到易矗将脱口的名字,文竹眼神一冷,不觉绷紧了脊背。

易矗是官场沉浮出来的人精,瞧出文竹脸色不对,及时住了口,只捂额哀叹道:“你怎能如此害我?!素日我确实私德有亏,但我不过花钱买个高兴,听些个淫词艳曲罢了,也没强逼着你委身于我。你身在那地儿,是你自个儿不走运,便是怨怪老天,也不该怨怪我。我不知你后头是走了甚么好运道,摇身一变,成了李主事家的远亲,如今又得中探花,入了翰林做编修。青云仕途近在眼前,你怎不好好珍惜呢……”

放下捂额的手,端了茶盏,易矗耷拉着眉眼,道:“我不揭你老底,你也不要害我,咱各走各的路,不好么?”

文竹也给自己倒了盏茶,慢悠悠地撇着浮沫,听易矗啰嗦完,才轻声道:“大人这话说的,下官岂是那种不分好歹之人。下官今夜来拜会,也不是来害大人的,而是来救大人的。”

“救我?”易矗闻言惊异,“这从何说起。”

文竹不语,低眸微嗅茶香,半晌后,翻手将那整盏茶水泼了出去。

茶水泼在青石砖地上,一瞬间,刺啦作响,四散溅开的茶滴泛出雪沫,少顷,雪沫消失,只留点点黑斑。

而那聚团泼在地上的茶水,仍如寻常状,安静无害地自如流淌着……

易矗悚然,再瞧桌上之前被他惊骇翻倒的茶水,一如地上,可见点滴黑斑,竟不知是甚毒物,这般难教人察觉……

文竹微抬手,将臂钏往袖里藏了藏,不动声色地弾空了指甲里掖藏的粉末,淡笑道:“这不就救了大人一命?”

易矗才端起茶盏的手立时如被蛇咬,将茶盏猛地扔砸出去。

伴着清脆碎瓷声响起的,是他压低的怒吼:“那你适才还给我倒茶?我差点就喝下去了知不知道!就差一点,我就被你害死了!”

文竹八风不动,连抬睫也懒怠,道:“大人这话也说错了,又不是下官给您下毒,才刚更是下官泼茶提醒。如此,下官又救了大人一命。”

纤白如玉的指尖轻叩桌面。

“两次,两条命,您却是欠了下官两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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