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双仪在孟老太太那儿碰了软钉子,心下憋闷,便寻了个由头回娘家去了。
颜家自被督查以来,一直门户紧闭。
颜昶不必去衙门,颜阁老早已赋闲,父子二人倒还沉得住气,自觉行得正坐得端,既不结党,也未营私,只静待水落石出之日。唯独万大娘子心中郁结难平——那日她与王辰说话,不过是据实相告,既未威逼,也未利诱,怎的外头就传得那般难听?那些话实在有伤风化,她听见都受不了,更何况颜丹阳。于是万大娘子勒令颜家上下紧闭门户,谁也不许让颜丹阳听到外头一个字。
她算是雷霆手腕,令行禁止,颜家果然再没听到任何外头的风言风语。
是以当颜双仪带来“公主伴读已定下孟家五姑娘”的消息时,万大娘子着实吃了一惊。她原想着自家既遭了事,丹阳落选也是意料之中,只是万万没料到,这好事竟落在了那个规矩散漫的宁璋头上。
“恭喜你们家又出了一个公主伴读。这虽然是好事,可是五姑娘我也算见过,人是聪明灵秀的,可是规矩太差,与宫里简直格格不入。”万大娘子啧啧摇头,“她母亲是陆隐乔吧?要说陆隐乔也是个巾帼英雄,在兴州创下了一番功绩,可昌安连她都难容得下,孟五姑娘想要立足可不容易。”
“说的是啊!”颜双仪找到知音,一肚子苦水开始往外倒,“嫂子不知,我紧赶着请了沈嬷嬷去教规矩,可几日下来,竟似对牛弹琴!我原就没递她的名帖,谁知她竟有这般运气,被皇后娘娘亲点了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她在宫里闯了祸,带累全家。”
万大娘子被人摆过一道,对“运气”二字格外敏感,忙压低声音道:“你可小心,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运?九成九是有人埋伏好了陷阱,专等着她——连同孟家一起栽进去!你想想,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准备坑了她,连着带累你们孟家倒霉?”
颜夫人经此点拨,不禁惊呼:“居然还有这种心机手段!绝对不行,绝对不行,五姑娘是绝对不能去了。”
万大娘子道:“既如此更要小心,只是你若明着推拒,说不得就有人背后参你一本,说你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我这些日子闭门思过,也算悟出个道理:刚极易折。我以前总教你刚正不阿,其实这样未必就好,心要正,手段不妨软和些。这事……你倒可学学那邵姨娘的做派,她定然有法子既让五姑娘去不成,又不落人口实。”
这话虽是肺腑之言,可具体如何施为,万大娘子自己也毫无头绪。颜双仪与邵姨娘势同水火,难道还能去向她请教不成?
两人对坐半晌,终究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颜双仪又问了问父兄和丹阳的近况,得知丹阳只晓得了与王辰的婚约,尚且不知外头风言风语,心下稍慰,又叹道:“丹阳是个有福的。我只盼令儿也能这般单纯些,那孩子……心思太重,规矩学得比大人还严,苦楚委屈都憋在心里,我看着都心疼。”
“儿孙自有儿孙福。”万大娘子宽慰道,“你觉得她苦,或许她自个儿却乐在其中呢。”
“若真是这样倒好了。”
两人又闲话家常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颜夫人便告辞回去了。
回府的马车上,她反复咀嚼着嫂子的话,越想越觉得在理,不让宁璋入宫的念头也越发坚定。这份决心里有几分是为孟家,有几分是私心作祟,她不去深究,只拿嫂子的话来自我宽慰。
暮秋也出谋献策:“这两日我去云远斋,倒是见着过还霜一回。她同我说,也别整日来过来缠着老太太,世事难料,万一到入宫的那一日,五姑娘恰好病了,自然也没法子强拉着她入宫了。我琢磨着,这怕是老太太的意思……”
颜双仪蹙眉摆手道:“这如何使得!难道还能瞒着宫里的人扯这个谎吗?这事要是查出来,可是要治罪的……”
“太太呀……”暮秋苦口婆心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此事我来办就好,太太不必担心,我一定给办的服服帖帖的,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颜双仪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万嫂子说得对,心正即可,手段……不妨曲折些。
暮秋得了默许,便悄悄行事。她特意到十里外的药铺配了一剂药,吃了可以让人几天腹痛不止直不起身,但过了这几天也就慢慢好了,不会留下病根。
回来后,她寻了个由头将兰香、惠香叫到僻静处,将药末塞到她们手中,低声吩咐:“入宫前夜,把这下在五姑娘的饮食里。若不见效,便加重分量,务必让她去不成。”
兰香惠香还没干过缺德事,她俩都是老实头,奉一个主子的命给另一个主子下药这事没干过,实在有违她俩学的规矩,这药接了吧,那是害人,不接吧,那又是不听主子的话,横竖两头都为难。
暮秋软硬兼施,反复劝说这药不伤性命,全是为了孟家大局,若五姑娘在宫里惹祸,大家都要遭殃。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哄得她俩战战兢兢地应了下来。
暮秋看着她们惶恐的背影,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心下暗叹:玉溪堂的丫鬟,还是得从小调理。这般胆小怕事,往后要做个什么,还不够她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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