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白，你的选题呢？说说？”
谢书白猛然一惊，如同从噩梦中醒来，抬头一看，自己正在仇玉照老师的师门会议上，博士、硕士，乌泱泱的，坐在上首的仇老师正一脸耐心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谢书白身旁是他的舍友，正是这一届仇老师的学生，悄悄碰碰他的手肘，示意他赶紧说。谢书白也知道，这么多人等着他，他不该拖延，可是他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对不起，仇老师，我还没有选题。”
仇老师快五十岁了，看着十分慈祥和蔼，听学生这么说，并未十分生气，只道：“我听宁老师说，你很有想法，不如你说说看，只要题目成立，不管多难，老师都会支持你做的。”
宁老师。
谢书白想起宁非名那晚仓皇的模样，心中抽痛，一时之间完全忘记了宁非名曾经怎样狠戾地责打过他，也忘记了他曾那么想要换导师，只想立刻回到宁非名家中。
“老师，我真的，还没有。”
谢书白的特殊情况专业里的老师都知道，刚上研一就被余先生接走了，导师挂着宁非名，但实际都是余先生在指导，一起吃一起住，跟爷孙一样，可才这么一年，余先生就去世了。研二开学还不到一个月，谢书白和宁非名的关系就十分尴尬，一度传出两人不和的消息，如今宁非名真把学生丢到仇玉照这里了，坐实了之前的传闻。
现在整个学院里，从大一到延毕的博士，谁不在茶余饭后聊聊这两人？
仇玉照本来不想接的，一来他自己学生一大堆，二来接这个学生，自己难免陷入风波之中，可是余先生在世的时候多次为他站台，让他在这个群狼环伺的地方能够稳坐学科带头人的位置，宁非名来求他，他总不能这么绝情。
现在谢书白摆明了不配合，仇玉照也是有心无力，叹气道：“没有就先回去想想吧，过两天就是国庆假期了，你们该放松的放松，该休息的休息，别把自己崩这么紧，要去旅游要回家的，跟我说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底。谢书白，你想想毕业论文选题，实在没有，我给你一个，还有，换导师的那些文件，你找个时间填了，收假之后拿来给我签字，把手续走完。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回去了。”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鱼贯而出。舍友跟在谢书白身后，有些不高兴。仇老师是出了名的认真负责外加和蔼可亲，可是谢书白分明是在给仇老师脸色看。
“谢书白，你怎么回事啊？”
谢书白也觉得十分抱歉，他和宁非名之间的事绝不该迁怒别人，可他刚要开口解释，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口出来，往走廊那头去了，于是慌忙背包要走：“我晚点跟你说，我先走了！”
“谢书白！”
谢书白一路狂奔：“老师！老师！”
宁非名停在办公室门口，回头一瞧，只见孩子跑得急，背包在身后甩得厉害，没一会儿就到自己跟前了。
“老师！我、我写了开题报告，想给您看看。”谢书白压根不给宁非名拒绝的机会，立刻从书包里拿出开题报告，两手递给他，“老师……”
宁非名知道自己不该看，可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封面中间，是他的论文题目。
师爷之前留下的那个题目，后面加了副标题，“以某某地区为例”。
宁非名看着这个题目，跟自己之前想的一模一样，他从没跟孩子说过，只是让他去查那个地区的资料，他就能猜出来，真的很聪明。
“谢书白，你是仇老师的学生，选题应该拿给仇老师看。”
谢书白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道：“不是，我是老师的学生，这是老师给我的题目，我要老师指导我，不然我不就不去开题了。”
宁非名霎时握紧了拳头，随便说不去开题这种话，怎么也值得一顿板子，可是，他再也不能管谢书白了。
宁非名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你开不开题，是你和仇老师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有！您是我老师！”谢书白急了，直接抓住宁非名的手，把开题报告往他手里塞，可是宁非名一直躲，两人纠缠间，厚厚的开题报告“啪”一声掉在地上。宁非名眉心一蹙，只看见指导老师那一栏填着“宁非名副教授”。
宁非名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抬手握住门把开门，淡淡道：“记得把指导老师改了。”说罢，转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彻底隔开了谢书白。
谢书白又挫败又失落，慢慢蹲下来，捡起开题报告，塞回了书包里。
国庆假期谢书白没有回家，想趁着这个时间跟宁非名好好聊聊，一放假就直接跑到宁非名家门口按门铃。
“叮咚叮咚”好几声，可一直没人来开门，谢书白有点害怕，宁非名会不会直接拒绝见他？这样他一肚子话都不知道去哪儿说了。可是宁非名还没开门，怎么会知道是他呢？
谢书白掏出手机，找到微信里和宁非名的对话框，思索一会，发了消息过去：老师，我要去您家拿东西，您在吗？
过了一会儿，宁非名回了几个字：收假再来拿。
妈的，那宁非名到底在不在啊？他不会寻短见吧？好歹也是副教授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谢书白的不安持续放大，想继续追问，却知道宁非名不会回，灵机一动，给凌尔师伯打了电话：“师伯国庆快乐！”
“白白国庆快乐！有什么事吗？”
“师伯，我找老师有事，他不接我电话，我有点着急。”谢书白心里没底，很有可能凌尔也不知道宁非名哪儿去了，但他必须得赌一赌。
“你很急吗？小宁可能回家了，他父母住秀峰区，离你们那有点远，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哦，不用了，我等老师回来就好了，谢谢师伯。”谢书白礼貌地挂了电话，总算放了心，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恋恋不舍地回学校去了。
唉，宁非名啊宁非名，怎么我才像你老师啊？愁死我了。
一连过了七天，刚收假，仇玉照就把谢书白叫去了，问他填好表格没有。在仇老师的办公室里，谢书白直白道：“仇老师，我不会填那个表的，我不可能换导师。”
“你怎么回事啊？”拉扯了几回，仇老师有点不耐烦，“宁老师都明确和我说了，你现在说不换，你们俩遛我玩儿呢？”
“抱歉，仇老师，这是我的问题，我会向宁老师说明白的，学院那边我也会去解释，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谢书白弯腰，给仇玉照鞠了个躬。
仇玉照给整不会了，挥挥手：“随便你吧，我也省得心烦，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下次换导师也别找我了。”
“谢谢仇老师这段时间的关心，学生没齿难忘。”谢书白再次鞠躬，随后退出了仇玉照的办公室。
仇玉照无奈地摇摇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小宁啊，你这学生怎么回事？现在说不换导师了，自己去学院那边说了，我真是管不动了。”
“哎呀，行行行，你们自己搞吧，我都被弄得烦死了。”
“现在的学生，一个个的，不知道想什么，读书又不好好读，下个月底就开题了，我还一份开题报告都没见到，不知道都搁那想啥。”
“好好好，你忙吧，我也准备上课去了。就这样，下回见面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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