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名被他这话气得眼前一黑,之前的愧疚消散得一干二净,满心只想狠狠教训他,当即扬起戒尺,也不顾酸软的手臂,再次“啪啪啪”地抽打下去,把那两团肉打得颜色越来越深,慢慢地变成两块紫红。
谢书白不喊,只是哭,眼泪流得稀里哗啦,把沙发都弄脏了,嘴里含混不清地发着些“呜呜”的声响,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身后两团肉被打得往下一凹,随后迅速恢复原状,只是颜色层层加深。责打又快又急,不断折磨着谢书白的□□和神经,也折磨着宁非名。
是的,折磨着宁非名。虽然以师门规矩来说,老师责罚学生无可厚非,可是宁非名多年来情感无可依归,是谢书白的耐心和温柔滋养着他,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学当一个真正的老师,这时候再为了一篇论文的挂名问题如此狠责学生,宁非名心中又如何过得去?
“为什么不先把论文发给我?”宁非名停了手,问。
谢书白眼泪“哗哗”流淌,嘶哑声音道:“因为我不想欠你,我欠你的够多了,我不想再欠了!”
宁非名怒气冲冲地将学生揪起来:“你是我学生,我是你导师,我带你发文章天经地义,有什么欠不欠的?!”
“可是别的导师不会这样对学生!研究生发不发文章有什么要紧?为什么我一定要发那篇文章?挂你的名字发文章,我想恨你都恨不起来!”
宁非名一怔,无意识地松开了学生的衣服。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余先生的感情就够复杂了,这么多年的埋怨酸涩、委屈不满都没办法让他说出一个恨字,如今他却在学生嘴里听见了。
想起学生跪在他面前乖巧讨打的样子,他们一起在餐桌上轻松吃饭的场景,还有那晚顶着寒风出去为他买宵夜的平和心情,宁非名心中无比复杂。在这一刻之前,他是真的以为他可以做一个好老师的。
宁非名无意识地后退一步,涩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谢书白哭喊起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你让我住在你家里,我想吃什么都给我买,每个月给我很多零花钱,一点一点帮我改论文,还要帮我发文章,甚至推荐我去读博,我都知道!我知道别的导师对学生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份上,但是,老师,那是师爷留给我的东西啊!”
“我不管你和师爷有什么恩怨,但是你不能抢我的啊!”谢书白知道,师爷只给学生们留了遗物,徒孙辈是没有份的,那个课题也是师爷早跟他说过的,是师爷留给他的念想,“我知道我跟师爷只有一年,但是那一年也是感情啊!老师,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不敢提师爷,提了也小心翼翼的,可是谁来照顾我的感情?我是人啊老师,我也会想师爷,我的心也会痛,我也想要有点什么寄托,你明白吗?”
谢书白几乎哭到崩溃,这个学期所有的委屈都在他看见宁非名的资料时达到了顶峰,也全在这个时候发泄了出来。看着宁非名呆滞无神的模样,他自顾自拉起裤子,顾不上身后的疼痛,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宁非名完全被谢书白说愣了,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出神,脑子嗡嗡的,什么也没有。过了老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谢书白说了些什么。
其实,小孩子真的受了很多委屈吧,受了很多次毒打,不敢提师爷,不断被打击,最后还发现师爷留给自己的课题被老师做了。
宁非名想起这个学期对谢书白做过的事,自认不能当得“为人师表”四字。而这些,如果不是今天谢书白说出来,他也根本不会想到。
总觉得自己委屈,可是当年余先生何尝这样对待过他?
过午了,宁非名觉不出饿,却有些担心谢书白,打了个电话过去,却没人接。
也是,这个时候,不接电话才是正常的。
宁非名起身,去了学生宿舍找人,可是谢书白的舍友说他一直没回来,宁非名顿了顿,道:“如果他回来了,麻烦你跟我说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好的,宁老师。”
宁非名有点着急,却不担心。谢书白性子温润,不走极端,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最多就饿一两顿在外面冻得浑身僵硬。宁非名不找也可以,可是,他让谢书白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如此冷漠。
图书馆五楼,谢书白说过,他一般都会固定在靠窗的位置,因为不容易被打扰。宁非名一路找到谢书白说过的位置,那周围放满了书,但都没什么人,估计是学生们中午都回去休息了。宁非名走过去,瞧了一眼,桌上果然是谢书白的书。
小孩子很认真,书页空白处写满了笔记,看得宁非名心头一软。
不在宿舍,也不在图书馆,难不成去吃饭了?不会,以谢书白的性子,这时候不可能吃得下饭?宁非名从图书馆出来,顿时犯难,这么大个学校,难道要一寸一寸找?
宁非名叹声气,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去处,眸光黯淡了些。
如果不是谢书白,宁非名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愿意到这里来。教师宿舍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点也没变,甚至连回家的老师都还是眼熟的,有些见了他,笑着打招呼:“小宁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老师,我来找个人。”
对方点点头,转身进了其中一栋楼。宁非名敛了多余的神情,走进那栋熟悉的高楼,在电梯前按下熟悉的楼层数字。
看着电梯一层层下来,宁非名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还在读博士,从图书馆回来就乖乖回家见老师,有时候凌尔在他身边聒噪,说着些学术圈的八卦,谁谁谁为了去更好的学校离婚了,谁谁谁的女儿考研考了好几年也没考上,最后被老爹逼着换了个专业考,谁谁谁又搞出了桃色新闻,学校都很难堪……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听,不应和,也不辩驳,有时候凌尔自觉无趣,便揽着他的肩,笑嘻嘻道师兄周末带你去玩,他一脸无奈,道,我的论文还没有写完,老师知道了又要生气。
其实,那些年也有很多快乐的时刻,只是,他都忘记了。
宁非名乘着电梯到了熟悉的楼层,到那房子前,却什么也没看见,谢书白不在这里。
可是,宁非名不知怎么的,冥冥之中感觉到,谢书白就在这里,除了这里,谢书白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宁非名在那门前踱了几个来回,忽然往反方向走去,安全出口的门虚掩着,日日为人所忽视。
宁非名伸手,推开那扇门,门后阴暗的楼梯慢慢显露,最靠近扶手的角落,男生哭红了的双眼呆呆地望了过来。
宁非名鼻尖一酸,眼泪都涌了上来,可他控制着,温和地笑了笑,慢慢走过去,坐在谢书白身边。
谢书白扭过头去接着哭,不看他。
宁非名一手揽过他的肩,一手帮他擦了擦眼泪,轻声唤道:“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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