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算回来，宁非名可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心血来潮大半夜给任一言打电话，谢书白也不至于挨这顿打。他扶起学生，道：“折腾一夜了，先睡吧。”
然而问题是，这屋里没房间了。
谢书白疼得思考不了，只有宁非名和任一言面面相觑。
“只有两个房，要么……”
“我不和他睡。”任一言直接打断了宁非名的话。
小师叔不肯和大师侄睡，那就肯定得有人和宁非名挤一块。宁非名搂着谢书白，道：“那白白跟我睡，你睡白白房里。”
任一言：“……”
简直要炸了！
暴躁小师叔直接把谢书白拽过来往次卧一扔：“现在只能我和你睡。”
宁非名：“……”
莫名其妙。
不过再莫名其妙也挡不住积攒了一夜的困意，宁非名顾不上任一言，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睡了好几个小时，睁开眼时迷迷糊糊地想：这死兔崽子以前不是最看不惯我？怎么还缠上了？
正想着呢，身侧似乎动了动，任一言翻了个身，手臂直接搭了过来。
宁非名无奈地笑笑，拉着师弟的手，转过身：“装睡？”
任一言睁开一只眼睛，小孩子闹脾气似的“哼”了一声。
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睡一起了，以前去调研或者参加学术会议，碰上条件不好的，就只好挤一个房里。任一言睡觉从不缠人，所以宁非名才会知道他的手是故意搭过来的。
“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去调研，在一个县城里，酒店很差……”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宁非名，你是老头子吗？就开始回忆过去了？”
宁非名笑笑，道：“我只是想起来，那回你好像过敏，起了疹子，回来以后，老师就骂我没有照顾好你……”宁非名似乎对过去越来越平和了，提到被老师骂这样的事竟还能保持平静，“言崽，老师很爱你。”
任一言满不在乎道：“我当然知道老师爱我啊！还用你说？”说着有些愤愤不平，“老师偏心我是应该的，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了，给你铺好路，让你当接班人，家法也传给你，最后两年还让你来带我，不就是让你练手吗？好让你知道怎么带学生！现在好了，居然还有那么一大盒手稿，这手稿够你吃半辈子了！”
宁非名心中五味杂陈，既否定不了任一言的话，也不是那么愿意承认，老师给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他想要的却是情感。
十点多了，宁非名肚里空空，准备起床去弄吃的，可刚走到房门前，一拧门把，就听任一言阴阳怪气道：“又要去看你那个宝贝学生了？”
卧室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宁非名没在意，回头来笑道：“我只是要去弄点吃的，你怎么回事？一直挑衅白白，你跟白白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吧？还是说，你也很嫉妒白白在老师身边那一年？”
任一言简直要气死了！什么榆木脑袋！当即顾不上严寒天气，甩开被子坐起来：“白白白白，你叫这么亲热干什么？当年要不是在老师面前，你会好好叫我一声言崽吗？”
宁非名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可比性，一头雾水。
“我是你师弟，到最后变成你半个学生，你对我什么样对他什么样？”任一言越说越激动，“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就因为我是双非来的攀不上你宁老师是不是？你的白白本科出身倒是好，怎么都研二了还没发出文章来？还不是废物一个？！”
宁非名整个人愣在原地，寂静中听得“吱呀”一声，像小猫叫似的，又细又长。卧室中两人一齐往门口看去，只见谢书白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外，有点手足无措。
“老师，”谢书白目光躲躲闪闪，“我学校有事，先回去了。”
宁非名想也不想，拔腿就追，追到玄关处，拦着他不让他换鞋：“白白。”
谢书白心里堵得难受，勉强笑笑：“老师，我先走了。”
“白白，”宁非名心慌意乱，不知怎么的，觉得谢书白走了就不回再回来了，“白白，你听老师说。”
谢书白换好鞋子，没有说话，起身要开门。
外头寒风呼啸，门还没打开宁非名就预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白白，”就在谢书白即将拧开把手的那一瞬间，宁非名脱口而出，“不要走。”
谢书白一愣，好像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
宁非名觉得，他这么多年来所有没被照顾到的感情都有了新的依归，看着学生略微单薄的背影，道：“白白，是你跟老师说过的，在感情里，我可以索取。老师现在就在向你索取，不要走，白白。”
任一言已经走出了卧室，听到宁非名说这些话，竟没有如预想中那般抖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是有些奇怪的失落。
谢书白放下手，换了棉拖，转身往厨房走：“我去弄早餐。”
快到午餐点了，但餐桌上三个人心思都不在吃上，任一言埋头啃，却食不知味，宁非名一直看着谢书白，总想开口说点什么，谢书白则默默站着吃，平静如水。
谁开口说话都不太对。
最后是任一言塞完最后一口吐司，沉声道：“我等会去凌尔师兄那里。”
“言崽……”
“你也要用那种肉麻的话挽留我吗？恶心死了！”任一言看了一眼谢书白，摔椅子回主卧去了。
昨天晚上，他本来都上床准备睡觉了，就因为接了宁非名一个电话，听到他哭哭唧唧的，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吭哧吭哧”地就跑来了，就背了一个包。任一言现在看着自己的包，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其实还像以前那样互看不爽也挺好的。
任一言想起凌晨时宁非名抱着谢书白的样子，牙齿都要酸掉了，死宁非名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当年动手打人好像连表情都没有吧？
算了，反正宁非名看不上他，何必在这里纠结？
“老师，”谢书白还是开口了，“要不我先回学校住几天，先让小师叔留在这里吧。”
“不用，没你的事，上午再休息会，下午把改好的论文发我，还有这学期的几篇课程论文，尽量在寒假回家之前把框架打好，回去写起来快些。”
“我可以写好论文再回家，反正不着急。”
宁非名点点头：“嗯，你自己安排好，确定回家的时间跟我说一声，老师带你去买点东西。”
谢书白知道，宁非名说买点东西，肯定是要给他花钱，但他也知道，老师现在说这些，其实就是在平衡他。
“我知道了，老师去看看小师叔吧。”
宁非名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往主卧去了。
这次学得很精，把门给关严实了。
可是听到关门声，外头的谢书白不知怎么的，更堵得慌了。
宁非名看任一言一副要走的样子，上前扯下他的背包，放在椅子上：“凌尔师兄离这儿远，又是租房，别去折腾他了。”
“哦，那我去酒店开房。”
“你这样，老师会怪我的。”
任一言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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