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邵父发了话,杨桂花再不情不愿也只能撇嘴扭身回屋,数了串成一串的两百个钱给朱颜。

朱颜正要接,就见她故意将手提前一松,钱串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明显看到邵父邵近的漠视和杨桂花的得意,邵堂更是直接越过回了自己屋收拾东西。

朱颜心里默念三遍我不生气,将这口气忍了下去。人在屋檐下,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到底是要出一趟不远不近的远门,朱颜揣着钱回了西次屋,邵远不知去干什么,片刻后才跟了进来。

“不用理我娘,她就是这样的人。”邵远给她宽心,“刚才我不开口是因为怕火上浇油,或者我娘更加难。”

实际上他是没想到朱颜会开口讨要。

朱颜却摇摇头,将这口气暂时咽了下去,笑着将钱在面前晃了晃:“即便她再多牢骚,还不得是乖乖拿给我。”

邵远略默了默,弯下腰在桌子下面摸来摸去,很快拿出来拍拍灰递给了朱颜。

朱颜一瞧,是个跟他衣裳颜色一样的小布包,她倒了出来,里头装着几角碎银子,约莫六七两,还有一块挂着红线的拇指大小的玉佩静静躺在她白净的掌心。

“这钱是我的私房,这么多年来我想着有一日若是实在受不了了,我就揣了这些钱出去闯。”他看那玉佩,神色有些怅然。

朱颜拿起那块玉佩,“这是什么?”

玉佩只有一半,隐约能见上头的图案,却因破损看不清,玉质也并非是上等,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我爹说当时托付给他的时候,两个人都咽了气了,让我留着大了做个念想就行。”

这块玉虽然不好,却包含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对他的期盼与欢喜。

朱颜又看了一眼,随后将玉收了回去。

“这些钱,你今日带着,你脸上的伤疤虽然不重要,可若是有大夫和药能将它医好,我也是愿意用在这上头的。”

虽然今日这些肺腑之言是因昨夜夫妻二人坦诚以待的结果,可朱颜也相信,两人之间的确是有些东西在流动,让她觉得不一样了。

朱颜并不推辞他的提议,因为对于她来说,能修复好脸上的这道疤,也是很重要的,毕竟对于任何女孩子来说,好看的、完整的都是不能拒绝的诱惑。

夫妻二人收好东西,朱颜更是将钱袋揣在贴身的小衣和外衣之间。

出了屋外,就见邵堂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三人加快脚步去了东面渡口,才到就见有船来。

老船夫显然认识邵堂,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秀才官人昨日才回,今日就返程去城里了?”

船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邵堂面容严谨端着架子,只是略微点点头,随意答道:“学业紧张,不敢怠慢。”

老船夫也不在意,将板放下供人上来。

春日雨水多,但今日并未涨水,三人不用脱鞋就上了船坐好。

坐在船上,邵堂看了眼对面的二哥二嫂,还是忍不住问:“我在西寺门下,你们呢?”

朱颜不熟悉路,由邵远回答,可他想到他们俩是要打探邵堂的消息,便说:“我们在花鸟市下。”

花鸟市比西寺门远半里路,而且离水运码头最近,也是整个升元县最繁华之地。邵远想的是等活找了后,再去县学碰碰运气查一查三弟最近在做什么,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邵堂学识好天赋又高,自然是不会做出自毁前程让家里蒙羞的糊涂事来,这也就是走个过场。

但误打误撞让邵堂信了二哥两口子去的确是找活的。

当下邵堂打消了怀疑的念头,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我今日虽然去得早但因昨日许了假,所以晌午不上课,你们若是中午不着急回家,就到县学去找我,带你们去吃庙袄街的炸果子和酸汤,都是一绝。”

邵远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神情也并无波澜,反倒是看向一旁河道两边翠绿长成的稻苗。

他这副不在意也不算高兴的样子,才让邵堂真正放下了心。

随后一路上兄弟两个也再没搭过话,等到到了西寺门渡口,邵堂下了船冲二人拱了拱手就走。

等他走了,朱颜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答应他我们一定去?正好有借口看看,若是能顺带进县学里去岂不是更好?也别费咱们的功夫。”

邵远鼻腔里忽然传出低低的一声嗤笑,仅是一声,随后就道:“我这个三弟最是会算计,不然你当他真请咱们两个去吃什么午饭?庙袄街离县学差了三四条街,他主动喊了咱们去吃,走过去就要耽搁半晌时候,自然赶不及再另外去什么地方,只能是吃过就坐船家去。这下他面子有了,还能顺理成章不让我们靠近县学,不知道他住的宿房,自然也就没法子打听消息了。”

他看了眼已经消失在街市的邵堂,一颗心凉到了底。

“再说他刚刚下了船就走,显然是怕咱们真的去找他。”

朱颜有些愕然。

她知道邵堂是个既有傲气也有心眼的人,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看上去木讷的邵远居然对邵堂的举动意思一清二楚,甚至还能逐字分析。

邵远看到妻子眼里的愕然,心里不知该是高兴还是难受,他叹了口气:“其实许多事我怎会不知,只是假装不晓得罢了。家里怎么对我都不要紧,都是我欠他们的。”

“我小时候夜里发高热,外祖父生病娘回了娘家探望,爹为了多挣两文钱去隔壁村干活到深夜。是大哥背着我、三弟扶着我去的隔壁村大夫家里,大人都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大哥愣是一下都没把我掉地上,等背到的时候,他自己都累晕了过去。三弟跑去找爹,回来的时候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脚上全是水泡,哭也不哭一下。”

“只是后来大哥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变得计较起来,整日抠几文钱的帐不撒手,得知我是收养的后更是将我防贼一样。三弟呢虽然并未如此待我,可他读书后却并没有明理,反而增了许多傲气,家里谁也看不上,中了个秀才就开始如流水地花钱,谁要过问一句他就发气,可家里无论怎么挣都不够他使……”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明明是最好的兄弟,如今却变成这样。”

光是听他这样描述,朱颜似乎都能看到黑漆漆的夜里,少年邵近背着邵远,身边跟着还是总角稚童的邵堂,大汗淋漓急切地赶去大夫家里看诊的场景。

明明是生不如养的恩情,却变成了一场利益的交换,似乎邵父将邵远抱回家只是为了家里能多一个无偿劳动力,而邵母只是为了多一个能供邵堂吸食的血包。

为了示好补偿买的媳妇,如今也要他自己将这份钱记在他头上,挣了还她。

真不知该是叹息还是同情。

可事到如今,即便是哀叹也无法了。

“现在不是有我吗?”朱颜抿唇笑了笑,“我是你的妻子,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

邵远的手被她的柔荑抓住,心里一阵陌生的暖流涌动,他下意识反转了手,转而用他宽大厚实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

“嗯。”

夫妻二人压低了声音,旁人无所察觉,等到了人声鼎沸的花鸟市,邵远并未要船夫搭跳板,而是大步跳上渡口的台阶,接着转身将朱颜抱了下来。

老船夫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小夫妻,用篙抵在台阶用劲,船也就离开岸边走了:“要回去,下晌申时末之前在这儿等着就成。”

朱颜跟在邵远身后进入闹市。

入目之处便是整个整个升元县最热闹最繁华的地带,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只因东边有水运码头,北边是林业寺,西边是花鸟市,南边便是居民区,而交汇位置则是一条长长的夜市街,衍生开了四五家酒肆,街边还有供码头船工等吃饭的脚店,一路走过去,各色招牌旗帜的茶坊就有六七家,更别提还有胭脂铺、果子行、米铺、布行、染店、笔墨铺子、香药铺、靴店等等。

再往里走各样大小吃食铺子,路边的吃食摊等更是花样繁多。

虽然比起汴京规模小了许多,但依然热闹非凡,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朱颜饶有兴致地四处观望,邵远却在前面穿街过巷,最后四周围行人摊贩越变越少,直到进入一条名叫枣苗街的街巷,这里虽然叫街,可却是个窄巷子,也就够两人并肩行过。

邵远解释:“这里是县里牙行最多的街,消息也是最灵的,若是不等着钱用也就罢,咱们自己也能慢慢寻摸,但若是急又要好,只能是花一点钱了。”

牙行有牙行的规矩,既有牙郎也有牙嫂,在这行混久了有了名气和口碑后就能成为行头,也被人称一句行老。整个县里的铺子、马行牛行、米行茶行等等,需要雇人或是交易,都会寻牙人从中穿合牵线,而行老便是人精中的人精,城里没有他不晓得的。

邵远将包了四十文的红布包给递上去,年过四旬的行老看了一眼就将包摸进怀里,吃了口茶才慢腾腾地让儿媳妇将簿子拿过来。

*街巷商铺名称等参考自《东京梦华录》。

*以下解释来源于网络参考:牙行就是古代的中介,除了牙婆牙媪,还有牙子、牙仔、牙郎、牙纪、牙商等等称谓,只是服务范畴不一样。比如从事买卖奴婢妾室的叫牙婆牙媪或是人牙子,引领买卖交易的叫引领牙侩,从事牛马说合生意的称马牙,从事粮食行业的成为米牙,从事茶叶交易的称茶牙人,文中的行老指行内标杆或是第一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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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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