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伸手去摸小狼崽子的毛发,小狼还没换毛,毛发还是很软的,轻柔柔地扎在掌心,像是苍耳的刺粘在头顶,不疼,但微微泛着痒。
谢玉珍催他回去,小孩子却牵她衣角,十分眷恋地看着她,她心软,指尖抚上他的额间:“月底就回来,读书了就不是小孩子了,再做小儿姿态,同窗看见了该笑话了。”
话虽这么说,却不见她急着催他了。
谢朗抬头直直的看向她,认真说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笑话他们的,我又没干亏心事,不怕他们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谢朗恋恋不舍地回到了书塾,谢玉珍推着车将小狼崽给带了回去,顺便拿走了之前交给木匠做的牌位。
将小狼暂时安置在院子里后,她拿出新买回来的刻刀,在空白的牌匾上刻上“黑咪”二字,权做香火供奉依托之死物。
她将此牌位放在了自己闺房的柜子上,摆好应季的鲜果和糍粑,诚信下拜。
“我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谢玉珍手上执着三根细香,一拜首,“若不是你,我现在还在泥潭里像只猪猡一样生孩子,我不相信上天会给人悔改的机会,也不相信上苍会为凡人将逝水倒流。”二拜首。
“只有在乎我的,才会给我回头的机会,可上苍怎么会偏爱谁呢,黑咪,我一清二楚,是你是不是?”三拜首。
“一日三次,我为你奉上清香三柱,你早日得道,早日得道。”谢玉珍抚摸着涂过清漆的牌位,呢喃的声音除了她自己,只有穿堂风听见。
门外传来刺耳的抓门的声音,谢玉珍收回手,走到房门口将门一下子打开,狼崽子一下子栽在门槛上,撞的一响,让人听见就觉得可怜。
谢玉珍提着它的脖子抬脚出去,从锅里又盛出一碗温热的肉汤放在地上,她蹲下将狼崽子放在饭碗钱:“再捣乱的话就把你卖了,刚好想换扇门。”她语气凉的小狼崽子打了个机灵,而后又摆了摆头,耳朵甩的一摆一摆的。
“真是奇怪,别的狼的耳朵都是竖着的,怎么偏你就趴着,跟个哈巴狗儿似的。”谢玉珍疑惑地拨弄小狼无力的耳朵,小狼整张狼脸埋在饭碗里,吃的头都不抬,“这么不警惕,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一只狼了。”谢玉珍无奈地摇头。
“罢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谢玉珍怀疑最近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马上把你送回山里了,我关心这些干嘛。”
吃完肉汤嘴套脏兮兮的狼崽子可贼了,吃完了偷偷嘴往她裙摆上蹭,谢玉珍一下子拎起来它,小家伙心虚的很,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谢玉珍掏出手帕了,细心将它的嘴擦干净,然后把他放进了背筐里,她今天进山一趟。
张家的二郎这次秋闱要下场,她上次来山里采菇子发现了一片野栗子林,已经成熟了,树下堆着好多干枯的黑刺壳,人站下面还得小心别被砸到了,可不是好玩的,她想着做些糖炒栗子和栗子糕或者栗子泥馅儿的烧饼给送去他家。
考场里听说不好过,将心比心,张娘子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张夫子待她亦然不差,她做这些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还没到深秋的栗子可甜了,还嫩生生的,因为在山上,那片栗子熟的比山下晚,就更嫩了。
其实生食是最好的,但是生栗子非常容易生虫,摘下来不过两三日就都坏了,因此,就连游商,都不会带着生栗子出远门售卖。它不是一个合格的经济作物,却是底层百姓最喜爱的秋日甜品。
可以说和桃花一样宜室宜家了。
谢玉珍先将小狼放到一边,拿着一根竹竿爬上树打栗子,一般都是连枝打断的,栗子接口的那条短枝是有韧性的,打不下来,也不可能上手扭的,那得多疼。
咦,突然想起来,现在还是脆藕的好时节,她记得村里就有个没人管的荷塘来着,过几日就去挖藕好了,清炒脆藕小时候祖母给她做过,可好吃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勾起,记忆里祖母的手比炉子还要温暖。
打完栗子后,她下树将刺球和枝条用剪子分开,枝条垫在下面,刺球堆上面,否则背筐是装不下的。
她一只脚压着刺球,一只手拿着剪子撬开它,里面露出来棕色黄色紧紧挨着的栗子瓣儿,跟蒜瓣儿似的,有大有小的,真可谓是上阵父子兵。
她将里面的栗子都取出来,从其中挑了一个淡黄色接近白色的,这种很容易就拨开了,里面的皮也不会粘在肉上,抠破之后一搓就下来了。
淡黄色的仁儿是小鸭子绒毛的那种嫩生生的颜色,也是迎春花的颜色,看着像春天的颜色,其实也是秋天重要的标志呢。
谢玉珍将剥好皮的板栗仁儿送进嘴里,板栗并不是多汁的产物,但由于这个很嫩,因此每一次咀嚼,在牙齿间清脆的声音后都能感受到甜蜜的汁水,让人幻视是幸福。
嫩板栗真甜。说实话,祖母说过,洛阳的板栗不算好吃,荆楚一带盛产此物,那里的板栗才堪称我朝之最呢,个头和风味都不是洛阳可比的,因为荆楚濒临水域,也盛产莲藕,那里的莲藕汤也非常出名。当然,莲藕汤只能用粉藕,是不能用脆藕的。
狼崽子蹭她的腿,谢玉珍这才察觉到狼崽子竟然还没走,它呜呜地叫着,在她脚边急得团团转。
谢玉珍挑眉:“怎么,你也要吃?”谢玉珍新剥了一个板栗,递到小狼崽脸前摇晃小狼崽立马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谢玉珍直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狼崽子,将板栗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掷了出去,小狼崽子嗖的一下飞身追了过去。
谢玉珍小时候是个促狭鬼。张家姐姐的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谢玉珍背起背筐就逃之夭夭,没料到没过一会儿小狼崽就自顾自的追了上来,边跑五官边乱飞。像只傻狗。
谢玉珍无奈地抱起它,往更深处走,等走到一片不怎么见阳光的密林,谢玉珍便将狼崽子放下。她推它一把——
“你一只狼崽子,我不养你,你走吧。”谢玉珍狠狠心,没管小狼呜咽呜咽地撒娇,将它推远一些,“这里才是你的家,别再跑到人群里面了。”
她正准备站起身,身子突然打了个寒战,她看见了。
环境昏暗,绿林里却传来幽绿色的圆圆的光,如同鬼火。
草!是狼群,怎么这么倒霉!肯定是找这狼崽子的,她真服了!谢玉珍冷汗都出来了,迅速爬上了离她最近的一棵树,事实证明在生死之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这不,背着这么重的筐,她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了,待在最近的一棵粗枝上。
差点变成狼的腹中餐了,谢玉珍松了一口气,该庆幸她碰到的不是大虫吗?她自嘲的想。
“小崽子,你可把我害惨了。”谢玉珍颇有些咬牙切齿。待在树上不敢下来。
狼群见她上了树,也不埋伏了,一窝蜂都出来了,谢玉珍数了一下,有十多只狼,还是支大狼群,她真服了。
一只狼在下面气急败坏地挠树,似乎这样谢玉珍就能主动下来一样。她死都不会下来的,谢玉珍想。
不过一会儿,狼群的注意力就被狼崽子吸引了,很显然,这支狼群认识这只小崽子。
小狼崽呜咽地趴伏在地上,谄媚地摇着尾巴向为首的母狼爬了过去,那只母狼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将小狼崽的脖子咬住,谢玉珍心一紧,下一幕就让她放下心来,原来母狼王并没有真咬,只是一次警告。
谢玉珍在树上都能听见狼群嗓子里的低沉吼声,就是狼群对外来者的一种威胁。这个狼群不接纳小狼崽。
小狼崽不死心,还想接近母狼王,却被无情地撞开,显然,狼群并没有重新接纳它,换句话说,它很有可能被二次抛弃了。
狼群在母狼王的带领下离开了,小狼崽想跟着,却被吓退。
谢玉珍可以肯定,母狼王在离开之前,绝对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蕴含着什么,她大概读懂了。
谢玉珍热血下头冷静下来,在树上待了半个时辰后才爬下来,狼是一种很狡猾的生物,还是群居的,她得确认那支狼群不会折返回来,把她当做盘中餐。
狼崽子还没走呢,在树下蜷成一团,只看得见呼吸的起伏,谢玉珍差点踩到它,她一个趔趄差点背朝地摔了下去,还好她平衡能力还可以。
谢玉珍气不打一处来,拎起狼崽子的脖子没好气地道:“你还伤心,我差点被你害得进你娘肚子我都没伤心呢,算了,看你可怜,你以后就待在我家吧。”小狼崽垂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动不动的任骂,只有鼻子在抽动,谢玉珍叹了一口气,把它抱在怀里,不再说话了。
不就是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吗,她又不是养不起,谢玉珍心里涌起豪情壮志,再说了,一只狼能吃多少,还能比猪吃的多?她还打算养猪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