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珍抱着狼崽子往回走,林子里突然又传来窸窣的声音,谢玉珍立马警觉起来,腾出一只手紧紧捏着剪子,浑身都绷直了。
那边高高的草丛里探出一颗脑袋,竟然是李香君,他下巴处还带着一根草屑,面带尴尬地走出来。
谢玉珍稍微松懈下来:“原来是李捕快,今日真是凑巧了。”
李香君一只手上拎着一只歪着脖子死掉的山鸡,讪讪地看向她:“谢小娘子,是不是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我母亲病中嘴里没有味道,我来山里想着给她猎只山鸡炖汤补一补。”
“没事。”谢玉珍暗自收起剪子,抱稳狼崽子,考虑一会儿说道:“上次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李郎君不介意的话可以将这只山鸡交给我炖,一两个时辰就好了,不耽误你的功夫。”
谢玉珍衣衫上多处都是爬树留下的黑灰,露出来的手腕上还有擦伤。
李香君身为捕快,眼睛特尖他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谢玉珍道:“谢小娘子,这个对擦伤刀伤特别有效,你先收下吧,我先谢谢你了。”
“啊,多谢李郎君。”谢玉珍这才感觉到身上一丝一丝的刺痛,她愣了一下后接过瓷瓶,心中有些羞恼,“李郎君眼睛可真尖。”他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
“捕快是这样,不然怎么抓得住犯人呢。”李香君一笑,那股憨厚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谢玉珍一哽,还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呗。
李香君拎着鸡不声不响地跟在谢玉珍后面,出山的时候,路过那片茭白,便顺便采了一些,当然,都放在李香君的箭筒里了,他主动拿的,拗不过他。
直到到她家门口,李香君站在门口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隔壁张二郎在家,李郎君去隔壁张夫子家坐坐吧。”谢玉珍接过山鸡,提供了一个万无一失的举措。
李香君闻言便去隔壁拜访了。
山鸡一般来讲是比家鸡更有营养的,是做八珍汤很好的材料,这次做汤的第一步当然是给鸡烫毛拔毛,在开水蒸腾下,这一步就有点臭烘烘的,,谢玉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很快就弄好了。
八珍汤她已经很熟了,很快就弄好,炖在砂锅里了。
谢玉珍将茭白的皮扫掉后,将板栗刺球都倒在地上了,枝条放到熏肉的屋边晒干,晒干后可以拿来引火,她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子,剪子把手的地方缠着红线,看着很是喜庆,其实是为了防滑。
坐着其实比蹲着更好着力,谢玉珍将剥下来的板栗都放进一边的框中,剥离的刺球外衣放到一边,这个晒干了也是拿来引火的。
开板栗不是一个很费劲儿的活儿,就是枯燥,很快她就将板栗都剥出来了,背回家的时候看着多,剥完之后也就一筐底的样子,看着并不算多,别说做板栗糕了,光是糖炒栗子也不够啊。
“唉,”谢玉珍叹了一口气,揉了一把在旁边找存在感的狼崽子一把,剥了几颗板栗仁儿让它兀自嚼去了,“明儿下午还得进山里一趟,可别再碰见狼了。”
她摘回来的栗子品种是毛栗,栗子上面披着一层很浅的绒毛,得用盐搓洗一遍将上面的毛搓掉,冷不防就有人会因为这个毛嘴角发痒发肿,和有些人碰不得毛桃的毛是一个道理。
谢玉珍一双素白的手浸在透明的水中一下一下搓着栗子,将水搅起来一层一层的波涟,水浸润过手指又滑落,却还有几颗可怜的水珠颤巍巍地立在冻的粉白的手指上,片刻又不甘心地滚落,明明一副很平常的生活画面,却因为这双手,格外活色生香。
她头发梳的利落,没有碎发遮挡视线,认认真真将每一个栗子搓的光滑平净,而后用盐水泡一炷香的时间后清洗两遍。
糖炒栗子最重要的是砂石,反而不是糖,如果没有砂石的话,大小不一的栗子在锅中翻炒后,大的熟了小的就焦了,小的熟了大个儿的还是生的。她早在发现那片林子就把炒栗子的砂石给准备好了,故而这时也不必瞎子摸象一样。
李香君之前送的匕首在这时候倒派上了大用场,其锋利的缘故,谢玉珍给毛栗开口的时候也很轻松,没有出现不小心划到手的情况。
板栗是必须要开口的,否则 炒熟后可以当炮竹使用了,杀伤力极强。
无论是开一字刀还是十字刀,都是可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不让板栗里面压着气就行了。
糖炒栗子这种吃法还是一名叫李和儿的人发明的,这个人可以说是个妙人是也,不然怎么会发现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吃法呢?
谢玉珍拿出一罐蜜,这是她跟着一名老师傅去割回来的,是野蜂蜜,特别的甜,她那次还被蛰出了好几个包,蜂针取出来后拿丝瓜叶南瓜叶搓洗了好几天才好的,又痛又痒,不过得了这一罐蜜,也是值得的。
谢玉珍仔细翻炒着锅里的砂石和板栗,板栗在翻炒中挂上了蜜,外表变得油亮起来,看上去好不诱人。
糖炒板栗做好后,在冷天可以保存很久的,一点都没有生的时候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两幅面孔。
翻炒的过程对手腕和手臂是一种折磨,不能停不能快不能慢,谢玉珍怀疑她的手臂要死掉了。
可是炭火的味道、蜜的味道、熟板栗的香甜味一直在往上蹿,是她最原始的动力,还有一边独灶上煮的鸡汤的味道,一齐将温度升高了,她额上沁出汗,手上也有劲儿了。
这次做的糖炒板栗并不算太多,要自留肯定是没有的了。
谢玉珍只留了两颗给狼崽子,她口腹之欲并不算太重,只尝了一颗浅尝辄止。将还滚烫的糖炒栗子用油纸盛起来,大概有个六七包的样子,其实也不多。
她敲响隔壁的门,是张娘子开的门,她一见谢玉珍就笑:“玉珍怎么来了?快进来!”
谢玉珍随着张娘子的邀请进了门,她边走边说道:“听说二郎这次秋闱要下场了?”
“是啊,”张娘子叹息一声,“过两日就得走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考中,不是我说丧气话呀玉珍。”张娘子意识到什么懊恼地不说话了,她生的儿子她了解,从小就不是读书那块料,调皮捣蛋跟个皮猴子似的,可这怎么脱嘴说出来了。
不吉利,真是不吉利,希望漫天神佛可千万别在意才好,她不自禁合手祈祷。
“娘子放宽心,你和张夫子这样人物,二郎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谢玉珍心里也没觉得张二郎能考中,可嘴上万万是不能如此说,不然成什么了。
张娘子平时嘴上如何责备,可心眼儿里最疼二郎,自然盼着二郎好:“若能考中自然是好,可得感谢祖宗保佑了。”
她拉着谢玉珍在屋里坐下,才看见谢玉珍手里拿的东西。
“这是糖炒栗子,现在天冷了,若将油纸用蜡封好,能保存良久,我想着可以给二郎带在路上甜甜嘴。”谢玉珍见张娘子探究的目光扫过来,解释说道,“只可惜今日从山上打的栗子不够,过两日再送些栗子糕来,这个保存的时间更久,在考场吃也是可以的。”
“你去山里了?”张娘子捕捉到重要信息,锐利的眸子都要将谢玉珍盯穿了。
糟糕,说漏嘴了,谢玉珍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就这么多话。
“不是我说你玉珍,”张娘子见谢玉珍坐立不安的样子,叹息一声,心中的火气也下降了大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单枪匹马往山里闯,万一遇到什么事怎么办?不说朗哥儿,你也该疼疼你自己,你自己想一想,你才及笄几年?便觉得万事都办得到?”
谢玉珍心知张娘子是为了自己好,更不敢说什么,张二郎和李香君进正堂便是这样让人坐立不安的场景。
“张娘子。”李香君向她执晚辈礼。
“母亲,你和谢家女兄怎么了?”张二郎看见这样严肃的场景忍不住发笑,“怎么跟吃哑药了一样哈哈哈。”
张娘子狠狠白了他一眼:“你个魔星!我天天为你的事着急上火,你还整日的不着调,你气死我算了!”
张二郎眼珠转了两下便嬉笑着:“哎呀母亲,谁不知道你是刀子面孔菩萨心肠,你嘴上这么说,最疼的不还是我嘛!别生气了,算我错了!”他围着张娘子撒娇。
张娘子失笑,谢玉珍见这个场景心中未免还是有些涩涩的,面上还是带着笑。
“我就先回去了张娘子。”这个场面也不适合待下去了,谢玉珍便告辞了。
“晚辈也告辞了。”李香君道。
“还不送送玉珍和李捕快。”张娘子有心撮合她家二郎和谢玉珍,连忙招呼张二郎道。
“得嘞!”张二郎耍宝道。
“二郎不必相送了,不过几步路了。”谢玉珍回头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李大哥,下次我回来再和你过招!”张二郎爽快答应道,另外叮嘱李香君道。
“谢小娘子,不像十六七岁的女郎。”
走在路上,李香君冷不丁来这样一句话,谢玉珍惊地脚步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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