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依脸色煞白,盯着林贤苎,说不出多余的话,转而对自己苦笑,“贤苎哥,我们之间的回忆扶依从未当儿戏,那是对我而言十分珍贵的过往。你才回来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落寞离场。
林贤苎望着扶依离去的背影,有一丝后悔,自己怎能如此突然地就对李二小姐说出这样撇清关系的话呢?哪怕是不想耽误她,也不想将就自己,也要慢慢地传达意思啊,也许这样她才会好受许多吧……
扶依回到李宅,呆呆静坐。英姨和步摇都有些担心她,两人相视一眼,心里奈何却只能干着急。
“我可能自幼便将贤苎哥视为东床了,一直以来都盼着他回来,告诉自己天地良缘,此生非他不可。于是乎等待的日子便没那么苦了,心里总有根线吊着,难捱时就安慰自己,那线也就成了弦…一阵阵地弹,落泪也好,痴笑也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儿家的矜持我也不想要了,今日唐突去找他,我心里就怕,怕他疏远了我,舔着脸去拉进关系…其实这心与心呀,早就隔远了吧。”扶依自顾自地说道,目光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里面的纤瘦女子有着及腰乌发,此时披散着也不见凌乱。她眼神空空又仿佛含着一汪幽潭,浓密的黑在眼窝处旋转。这有着苍白面色、水粉樱唇、蝶衣睫毛,折柳颦眉,那么如烟如歌般飘渺的女子哟。
“小姐,那林家二少只是一时不察说错了话。您这心思就像清水间的的鱼儿,落下片影子也惊得四处游窜,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掀起涟漪波澜。若是寻常时,这性子细腻敏感,别人只叫富贵姐儿性子,只有富家尊贵的嫡亲小姐才闹得起!好也好,不好啊也不好。总是不至于出错,却提心吊胆没了自在。您说您这水性子儿是福是祸?”英姨将手搭在扶依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对啊,小姐,你和林家公子自幼一起长大,那感情是一般人能比的吗?我儿时就看你们如漆似胶,连我这个从小就伴着小姐你的侍女都要靠边站,听不了你们间的小秘密!害得我心悬起来,以为小姐你不要我了呢!林二少刚回国,疲乏劳累,难免有点郁火气,这次是嘴上没把门,心口不一。可怜我家仙女般的小姐遭无妄之罪咯…”步摇也状似不平地絮絮叨叨起来,对着扶依挤眉弄眼,以图她一笑。
“呵呵呵…步摇呀,如胶似漆形容夫妇,怎能用在我和他当时两个顽皮毛孩身上,你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他存没存郁火我不晓得,但我这心里倒是生出郁火啦,气恼自己。英姨、步摇,你们也别担心我啦,我没事,就是稍微黯然心伤,倒是入了那**之境了。”扶依被步摇逗笑,面色好转,但终是强颜欢笑,暂时也不提这事了。
第二天上午,林贤苎还是坐在林府后院花亭中,石桌上放着一份甜酒鸡蛋,他斯文人士,默默地执匙舀汤,慢慢地喝着。唐伯来寻他,说是家主让他出去逛逛,巡视一下商铺,问问市场的情况,总比门在家中闲出病好。“家主说你也该管事了,像大少就早能独当一面,二少别再让家主气恼了。”
“唐伯,你说这世上的事情是该说清楚,还是让它浑浑噩噩过去好?有时心里的真话,它有几分真诚?为何说了真心话反倒心里犹豫不畅?”林贤苎把盒中最后一小块鸡蛋吃完,抿了口甜酒,润了润喉咙后问道。
“少爷说的是何事?想不明白的事莫要瞎想,该是出去走走为妙!”唐伯不接话,继续催道。
林贤苎自嘲一笑,端起大盒,一股脑儿把甜酒灌下肚去,转身说:“唐伯真催我,我也不好再闷着,走吧,到西街看看国内市集光景!”说罢便叫上书童阿嗣往大门方向去。
玲叶又来丰华镇了,一是为了继续卖绢花,二是存了相看找绣娘的意思。虽说胡掌柜有门路,但是那家大师不怎么动工了,掌柜说会引荐,但不打包票能成,说是让利四成也不算这个,换成自己出一些资金,算是合作。玲叶想着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还是到了之前的摊位,上午生意仍是很好,许多买过的小姑娘拉着家中姐妹、闺中密友也来买绢花,来了好几波回头客。
玲叶遇到年长些的姑娘或者对这花儿也感兴趣的太太就开口问几句,问问哪里有绣工好的。这一来一回倒也打听出东西来,原是那古峰街有几家女儿做外包,帮着一些厂里干活,但也不多做,只是接济一下家里生计。西街对面东街还有一些声望高的绣娘坊,照着一些设计图就能把实物做出来,总是接定制的活。
然后又从一个来看看的布衣小女孩口中得知隔壁岭村有一个残腿姐姐,名为黎秀花的,绣工很是了得,就是常年离不了屋,但也接一些活来。
玲叶一一记下,先去了古峰街问了那些做绣工的女儿愿不愿意入伙分红。其中有两家答应了,给玲叶看了看自己的手艺,得了玲叶点头。虽是比自己的少了些味道,但确实是拿得出手的。那些顾客说的是实话,这里的姑娘绣活确实不错。然后玲叶又去了东街,那些绣坊里的女工们心高气傲,看了玲叶的绢花,先是眼睛一亮,问玲叶要不要加入她们绣坊。得知玲叶是来商量入伙的后,便歇了心思,一副不感兴趣也不理睬的模样。玲叶也不强求,好在一家小绣坊说是考虑考虑,过段时间再看看,让玲叶记下她们坊的邮编。
玲叶正从东街出来,迎头遇见一身着玄色大衣,下套同样玄色休闲裤的高挑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穿着浅绿色衬衫的、矮半头的小伙。
玲叶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赶去岭村了。林贤苎也看到了玲叶,玲叶面若桃李,削肩瘦腰,行走如风吹柳仙,迎面一股奶香,便留神片刻,记下了她的形象。
才子佳人,见色起意,奈何缘分。
林贤苎也没多想、多看,他还要光顾胡叔家的艺术店子。这胡叔和自己的亲叔叔是好友,小时候叔叔常带着他来西街找胡叔玩,胡叔也和自己混熟了。如今回国出家门,也该来见见这位叔辈了。
玲叶身上带着饼子,一路赶去了岭村,午饭吃得晚,都下午三四点了,就着自带的水混着干饼子解决掉,好叫肚子别折腾。
岭村和赵家村差不太多,路边栽满了树,这时田里还有许多人在干活,远处还有养猪场,一股味时不时飘过来。
玲叶打听了下黎秀花娘子住在哪儿,那人好奇地看了看玲叶,思索了下就指着村里北面中间的老屋。玲叶谢过,走到那老屋前,看到一个正在劈材的汉子,她站在院子门口叫了声大哥。
“找谁呀?小姑娘别搁在门口咧,进来坐石凳上!”汉子很热情,招呼玲叶进院门。
“大哥,我来找黎秀花嫂子,是这样的,和她介绍个活计做。”玲叶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哦,我老婆呀,给她介绍啥活呀?她腿脚不方便,不怎么能出屋。你等等,我去开门,你进屋里头说!”汉子连忙放下柴刀,打开了门,往里头呼了声:“老婆,有个小姑娘找你,我让她进里头和你说啦!”
玲叶忙谢过汉子,汉子擦了把汗,对玲叶说屋里有点小,等他拿把小凳子来,就去后头厨房了。玲叶进了堂门,敲了敲内里屋子的木门,里头传来一声女声,柔柔弱弱的,“进来吧,门虚掩着。”
玲叶推开门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黎秀花手中还拿着鞋面,正纳着鞋底,穿了件白衬衫,齐肩长的头发,戴着个发箍。她面上秀气而眼神清明,穿戴整齐而坐姿端正,可惜了一双腿都无力地搭在床沿。
玲叶仿佛看到一只水仙花,安安静静地端坐着,不与群芳争艳,自留清心柔肠,好一个静雅奇素的秀花嫂子呀!
“姑娘是何来意?这屋子里病气重,望姑娘莫介怀,咳咳……”秀花娘子右手攥帕含胸低头咳嗽了好一会。遂即叫郎君打开门窗通风,莫将病气过给贵客。
那汉子又走进屋里,三下两下收拾好“吱吱呀呀”叫唤的木窗,将叉杆立好,又将一个牛皮汤婆子递给娘子,低声说:“入秋了,好生照顾自己,水凉了叫我换。”秀花将手中的帕子放下,含笑与夫君低语几句。那汉子露出憨厚的笑容,眼神中雨意绵绵,黏着自家娘子几秒,转身装作无事走了出去,但玲叶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木头脸红了一圈,估计是外人在场有些不好意思。
“虽是身残,但这夫妻情谊深厚,秀花那明眸也未见落灰,许是有好丈夫的安慰,未被人世伤透。”玲叶心头思量。开始与秀花说明来意,半晌过后,秀花也明了了客人的意思。
“我绣工尚可,也属意您说的这个活计,但是我这身子您也看到了,做是做得下,但论质不论量,若大量生产我恐怕难当大任,但是我手艺精巧,好好做能做出上品。”
“所以我希望娘子单做那上品,若能做个师傅那更好了。当师傅不是常年手把手教什么姑娘、嫂子的,就改改她们的花,我把您的拿去让她们照着学。若只是做而不改,那也成事,我们立字据,我付好价钱,买现成的花,年末了还分红,只是我这出稿子,你那也要一点不差地绣出来。”玲叶操着一口农家话,想着这秀花嫂子听话语不像没读书的,但丈夫是老实庄稼汉,或许听着乡音而近情,心房也敞开得快一些。
秀花娘子笑了,左右不过多了个活计,改也成、绣也成,一口答应了下来。玲叶和她立了字据,又一同到办事处盖了章、印了手印,玲叶在合同末尾签上簪花小楷:赵玲叶。看向黎秀花,她也不疾不徐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黎秀华”。原来她本名“秀华”,只是村里人不太懂字,“秀花”好记又叫得好听,总这样叫她,入乡随俗嘛,于是就随他们口口相传了。
她那一手字端正又秀丽,不像是只事农务的主妇所写,玲叶心里也好奇秀华的过往。
话说这黎秀华家中本也富裕,母亲是诗礼人家的嫡亲大小姐,父亲则是商贾之子,颇有家财。
至于后来如何入了农家暂且不提,反正夫妻和睦甜蜜、相处着如胶似漆,虽没一儿半女但秀华也觉着这日子还算美满。自己的腿伤是命,但福祸相依,自己只想过安宁生活,老天也算心疼她,默默如意以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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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玲叶找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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