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她们突然消失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像在焦急地叫着什么,我慢慢听清了他原来在叫我:“喂,乔梦,你还好吗?乔梦?你醒醒?”
我睁眼,眼前竟然是李阳明,他一张青涩的脸晃在我眼前,此刻正焦急又担忧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刚才那是个梦,一个噩梦罢了。
一种如释重负又突然有点空落落的感觉席卷上来。
李阳明看我呆住,又十分担忧地在我眼前拿手晃了晃:“你还好吗?乔梦?你刚刚一直在说什么......我是姜柳?”
此话一出,我又是吓了一跳。我感觉到脸上有未干的泪痕,赶紧抹掉,随便打个哈哈过去敷衍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李阳明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被什么邪祟上身了,你这么喜欢那个明星,是不是太难过了。”
我看着他,想起那天这小混混干的坏事,一个激灵推开他:“你来干什么?这不是我家吗?你快出去!等我妈回来了说不清理还乱,你上次欺负人家老奶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说着我就要把他推出门去,他仓促地一边被我推着走,一边嚷嚷急着:“喂,别,我先和你说,有要紧事!昨晚的事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等等.....喂!乔梦,先让我把话说完!”
李阳明唰地转过身来:“是关于你妈妈的!她今天回来的路上被拖拉机撞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
我愣了一愣,随即冲进卧室,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翻找。
李阳明呆了片刻,跟上来在我旁边:“乔梦,你干嘛,你还好吗?现在去看你妈妈吧,我带你去,我知道在哪个病房。”
我回道:“找银行卡和可以用的现金!进医院没钱,活的都能给你治成死人!” 当务之急是赶紧拿够钱让医院给张莲贵治疗,无论是动手术还是做个小检查,都是一笔不小的资金。眼泪最不能打动的地方就是医院了,这点我上辈子活得十分透彻。
李阳明心智到底是个孩子,一时被我噎住说不出话来。终于,我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看到了那张被包的严严实实的银行卡。然后转头抓住李阳明,问道:“你说带我去怎么去?”
来不及计较任何之前的事,至少现在有个人能帮到我。他拿了我家的钥匙,开门进来了,而钥匙只有张莲贵和我有,那肯定就是张莲贵给他的了。所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时间过得很快,我急急忙忙地和他一道向县人民医院出发。
一路上我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莲贵下午在菜市场卖菜,因为她悉心照料,种的菜油光水亮,不少人来光顾她的生意。后来天黑了,张莲贵想着还剩一点就想卖完再回去,结果来菜场送货的拖拉机师傅以为天黑了那摊位没人,黑灯瞎火的就撞上去了。张莲贵就这样被碾到了腿,被路人看见送去了医院。
我一边听一边心里拔凉拔凉的,不知道伤情怎么样了?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就又来一道飞来横祸。
一头猛冲进张莲贵所在的·病房,就看到她脚上绑了个大大的厚重的石膏。她的脸上依旧是淤青肿块,眼睛被挤成一条小小的缝。头发乱糟糟的,上衣还没换掉,还沾着应该是撞倒时的尘土。她一看到她最爱的女儿火急火燎地进来,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似乎再坚强的外壳都在这一刻都瓦解了,许久的不顺与压力让这位乐观又执着的母亲第一次在女儿面前留下泪水。
我冲过去紧紧抱着她,一边轻轻抹掉她的眼泪防止弄疼她脸上的伤,一边捋顺她凌乱的头发:“别哭了,妈,对不起。我不去了,什么选秀,未来都没有你重要,我就陪在你身边,安安稳稳的,健健康康长大,你好好养好身体,不要再那么拼命了,少赚一点也没关系的。”
我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哭出来,看着张莲贵落魄狼狈的样子,心里绞得酸痛,不知不觉我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妈妈,享受地扮演着乔梦这个女儿的角色。
她摆摆手,想说什么,但是哽咽住了,只是倔强地把头扭过一边去。
过了一会儿,我安抚好张莲贵的情绪,出去办理相关手续。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拿着钱先去缴费,接着在警察那边做了登记。那个开拖拉机的师傅也是个老农,家里养了三个儿子,两个都残疾,还有一个在读大学,都要老农干农活抚养,他这次撞了人,虽然不用赔全责,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听那个年轻警员讲他身上死活凑不出几个子儿来交检查费用,把拖拉机押在医院,坐他同乡的人的摩托车回村借钱了。
我站在医院门口,月光冷冷地打在我身上。看着皎洁的月辉映在这座安静的小城上,想到张莲贵还躺在里面,估计还饿着肚子,决定去附近的小店买份粥。我突然觉得很无力,不是以前当练习生的时候作词作曲没有周小小强的那种无力,而是一种现实与梦想过于剥离的虚幻感。也许是由奢入俭难吧,我安慰自己道。
刚踏进店里,就看到李阳明提着两袋东西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迎面撞上我。
他一抬头发现是我·,连忙停住脚步,拦在我面前:“哎哎,乔梦!你不用买了,我都给你和阿姨买好了,你看看,我听说你最喜欢吃皮蛋瘦肉粥,阿姨喜欢吃猪肝瘦肉粥,你先吃,阿姨的我拿过去给她吃。”
我:“谢谢你啊,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说着我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混混,不是什么好东西。确实,在学习上,在生活习惯上,我都是一塌糊涂。但是我敢担保我人品不坏。”他稍微带点怒气地说。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十来岁的少年眼睛里总是清澈,全是一股较真的劲儿,鬼使神差地我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他似乎终于松了口气:“那天你看到我和那个老太太在争执,其实她是我姨婆。她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我小姨说是什么阿兹海默症,在大城市一直说治一直拿不出钱来,后来她走丢了几次,我小姨嫌麻烦,就把她丢回来了。现在我两相依为命。我那天是接到张强他们的消息,说那天城管检查那条路,我情急之下就想叫姨婆快点回家,那点草莓卖得了几个钱?谁知道她病又犯了,愣是不愿意认我,说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变成陌生人最好,变成陌生人她就不会伤心了。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看到了也知道了。”
我盯着他提着的粥。
“怎么?你不相信?好吧我知道这有点像我编的,但是跟我们混的都知道我从来不说大话,要么进局子蹲个四五天,要么直接开干。你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我姨婆,你可以问她。”
说着就要拿手机递给我:“而且我也和她说了张姨被撞的事儿,估计明天她会做早餐过来带给你们,她一直和我念叨着你们。”
我狐疑地看着他,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真是阴差阳错闹了个乌龙了。
最后,我两肩并肩往医院方向走去。他似乎看起来心情很好,也许他认为乔梦在某种程度上接纳了他:“乔梦,最近你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啊,好像你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
李阳明:“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有时候是眼神,有时候是语气,我关注过你喜欢的那个偶像,可能是你很喜欢她吧,感觉你越来越像她了。”
我有点惊讶,这男孩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内心竟然如此细腻,而且还真对乔梦这么真心。
“可能是她们的物料看多了吧。”
“哦,也对。”
然后是一段不约而同的沉默。我沉浸在突发事件的悲伤中,思考自己要怎么处理接下来发生的事。李阳名似乎觉得这种沉默有些尴尬,于是开口:“你是不是和阿姨吵架了。”
我回过头望着他,发现少年不羁的脸上竟然是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的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一下觉得这种年纪的喜欢是这么温柔可爱,就算他不学无术,但是年龄和心智还是像孩子一样干净。
“是啊。”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听她话。”
“因为你想去那个日本的选秀。”
我猛地停下来,震惊地望着他,他还在往前走,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的,也不那么小孩了。他感觉到我停下来,也转过身来,和我对视着,我的心砰砰跳,他怎么知道?他先前问我为什么举手投足间这么像姜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我犹疑着,不知道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他定定望着我,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亮亮的:“我今天去你家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写的计划表了,然后刚才出来买粥,我特地查了那个什么one,是一个娱乐公司对吧?你真的要去吗?”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看到我写的计划表了:“写着玩玩的。”
我又重新和他并排一同往前走。他开口了:“不过我觉得你会成功,说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身上的气质就很像你喜欢的姜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小城安静的灯光洒在我两身上,晚风凉爽地呼啦呼啦吹进李阳明的短袖,勾勒出他瘦削的身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显得他很孤单。
“你以后应该会很成功吧。”
我笑笑:“你也会的。”
李阳明:“我不是说客套话。我是真的这么觉得。我就不同了,我爸坐过牢,我妈当过鸡,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在这片小地方有吃有喝,抽点小烟,打点麻将,日子就这样过。”
我一时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想这孩子远比他看起来要成熟。他见我没说话,拿出一根烟熟练地抽起来。烟雾绕在我身边,我第一次感觉到没有这么厌恶烟气,也许就是这种浓烈呛人的气味才冲淡他的苦涩。
李阳明继续说:“你好好和你妈说说吧,我觉得她这么爱你,最终都会同意的。”
我:“其实有时候外面也并非你想得这么好,有时候人爬得越高越提心吊胆,反而怀念在地上脚踏实地走路的日子。”
李阳明:“噗哈哈哈,”他发出少年不羁的笑声“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这的地上遍地鸡屎和老鼠夹。”
他一语击中了我,想起这几天的遭遇,还有乔梦在日记本上用生命都要换来的梦想。我决定还是不能放弃,一定要帮助乔梦完成她的梦,尽我所能,照顾好她的妈妈,才对得起这副身体。
转眼我们就走到医院走廊里,此时的医院静悄悄的。
“谢谢啊,做了这么多。”
“为喜欢的人赴汤蹈火不是应该的,虽然我的哥们都不懂我为什么喜欢你,其实我也搞不懂,就是很神奇,冥冥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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