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这个盘踞在皇权之侧，让百官闻之色变的庞然巨物，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这里，不认出身，不问过往。
只认，你手中的刀，够不够快；你的心，够不够狠。
阿九的存在，无疑是打破了某种平衡。
一个昔日的敌国皇子，一个被督主亲手“阉割”的质子，如今却与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厂卫一同操练，呼吸着同一片污浊的空气。
这本身，就是一种羞辱。
训练场上，寒风如刀。
数十名番子正在进行着最严酷的对打。木棍相击，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间或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和压抑的闷哼。
阿九也在其中。
他穿着最下等的皂隶服，身形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像一根扎入泥土的钉子，沉默而坚韧。
与他对练的，是东厂里出了名的悍匪，外号“铁屠”。
“小王爷，”铁屠吐了口唾沫，脸上满是轻蔑的笑意，“怎么，没吃饭吗？这力道，是给督主捶背的？”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阿九不言，黑眸沉静如一潭死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全是从北漠战场上学来的杀人技，招招致命。但此刻，他收敛了所有锋芒，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东厂的基础招式。
格挡，劈砍，直刺。
笨拙，却精准。
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在学习，在模仿，在将自己重塑成另一把更锋利的刀。
铁屠的耐心很快被耗尽。
“废物！”
他暴喝一声，手中的木棍带着破风声，毫无预兆地砸向阿九的膝盖！
这一击若是砸实了，腿骨必断。
阿九的身体比他的思绪更快。他没有躲，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身体，任由那木棍擦着他的小腿扫过，带起一片血肉。
剧痛传来。
他却在同一时间，手腕一翻，木棍的末端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戳在了铁屠的腋下软肋。
“呃！”
铁屠一声惨叫，整条手臂瞬间麻痹，木棍脱手而出。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那个单膝跪地，小腿鲜血淋漓，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看铁屠一眼。
他看的，是训练场高台的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
他知道，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
东厂，议事厅。
沈鸢端坐于主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杯温热的茶。
下方，东厂的十二位档头分列而坐，人人神色各异。
“督主。”
开口的，是七档头赵千。他资历最老，也是当年跟着先帝打下江山的老人，在东厂内部盘根错节，极有威望。
“那北漠来的狼崽子，终究养不熟。今日在训练场上，竟敢公然重伤自家弟兄。”
赵千一脸痛心疾首。
“厂里的弟兄们，心里不服啊。一个外人，一个敌囚，凭什么得督主如此青眼？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寒了兄弟们的心。”
沈鸢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哦？”
“七档头有何高见？”
赵千心中一喜，以为沈鸢被说动了，连忙躬身道：“督主，正好有一份密折，需即刻送往西山大营。此事事关重大，不如……就让阿九去。”
他顿了顿，语气显得格外“恳切”。
“一来，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二来，也让他向弟兄们证明，他有资格吃我们东厂这碗饭。若能安然送达，想必也能堵住这悠悠众口。”
话音落下，厅内几位档头立刻附和。
谁都知道，从东厂到西山大营的那条路，是内阁首辅谢清晏的地盘。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把黑刀等着。
让一个新人，还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人”去送密折，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这是阳谋。
是借刀杀人。
也是在试探沈鸢的底线。
沈鸢的指尖停住了。
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九千岁的决断。
良久。
沈鸢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准了。”
阿九被带到沈鸢面前时，腿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血迹渗出，染红了半截裤腿。
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言不发。
沈鸢的书房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温暖如春。
这里是东厂的权力核心，却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腥味。
“知道叫你来，所为何事？”
沈鸢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无波。
“属下不知。”阿九垂着头，声音嘶哑。
“有一份密折，送去西山大营。即刻启程。”沈鸢将一个蜡封的铜管扔在他面前，“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没有说路上会有危险。
也没有说这其实是一个死局。
一把好用的刀，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做什么，以及……为谁而做。
阿九捡起铜管，紧紧攥在手心。
他抬起头，那双沉寂的黑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不是因为任务，而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亲口对他下令。
他渴望地看着她，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终于等到了主人的垂怜。
“遵命。”
他俯身，郑重地叩首。
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他心中却燃起一团火。
走出书房，穿过层层守卫森严的庭院。
阿九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极长，孤寂，又决绝。
东厂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像是无数冤魂在嘶吼。
前路，是为他一人铺就的修罗场。
三选一的试炼正式开始！
我们鸢姐是不是很心狠？是的。但是对于阿烬这样一头骨子里桀骜不驯的狼崽，只有用最残酷的规则，才能让他明白谁是唯一的主人。
第一关，就是斩断过往。
大家觉得我们阿烬会犹豫吗？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看法！你们的每一个脚印都是作者菌码字的动力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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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疯犬驯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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