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谢修远来后,时无霜的境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她终于有了热乎的饭菜,不用再废力气抓老鼠充饥。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要钱的各种名贵药品流水似的送了进来,她那一身的伤终于有了些希望。
当然,虽然有谢修远做保证,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用食物引诱轻易抓得了数十只老鼠,将它们圈在自己用甘草编制的笼子内。
她每日吃饭前,都要先给这群鼠兄鼠妹们尝尝,大概隔个半个时辰,见那群小家伙还活蹦乱跳,她才敢吃,就连用的各种药膏也不例外。
这次,又到了狱卒送饭的时间,时无霜用石头在墙上刻下了一道划痕。
从她进着牢房已经二十八天了,这墙壁上也有二十八道划痕。那划痕由浅及深,预示她力气的恢复,也彰显着恨意的强烈。
她从未忘记那些恨,她要出去。可为什么谢修远还不来接她?
对于谢修远的手段,时无霜看到这些饭菜和药膏就不怀疑。那以贤德著称,整日待在翰林院饱读诗书,看起来对皇位没有一丝觊觎的七皇子,其实背地里早早就培育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但为什么,离着他离开已经十日,还是没有动静。
时无霜心理急躁不安,她满脑子都是复仇,同时也怕外面发生了变故,谢修远出了意外,或者谢修远有了新的计划,打算把她永远留在这不见天日的诏狱。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能接受。
时无霜拿着托盘上的饭菜,每样都取一点放在了鼠群中,原本还趴在地上玩乐的老鼠立刻就冲上去觅食。
她望着这群老鼠,忍不住动手摸了摸它们。因为吃的好,还被圈在这不用动弹,它们各个都毛发锃亮,竟有几分可爱之态。
不过看着几只肚子大的异常的母鼠,时无霜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母鼠都怀孕了?她总共就圈了它们十日,这怀的也太快了吧。
但下一刻,她没功夫再细想,因为牢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时无霜直觉她终于能出去了,果然她回头看到了颤颤巍巍,躲在狱卒身后的延蔚。
此时的延蔚不再如审讯时那般风光,躲躲藏藏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忍不住生出几分笑意。
“皇上...皇上宣你进宫问话...”
时无霜没答他一句,低身把那群陪了她十日的老鼠放走了。随后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祷告。
每一次杀人或是杀死动物后,她们边城子民都会祷告,或是感谢,或是请求宽恕,这是她们的习俗,亦表达对生命的敬意。
“你是在诅咒我吗?”延蔚害怕地伸出半个脑袋,心里想得不留余地的表现在了脸上。
他不懂一个死刑犯怎么能面见皇帝,未知的恐惧让他不安。
但时无霜注定不会给他解释,头也不回地走向诏狱出口,那道只许犯人进,不许犯人出的门。
出狱的时候,日头正好的阳光洒在时无霜身上,她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而看着眼前宫里来接人的马车,以及数百个护卫的侍卫和太监,她明白她要去的地方比诏狱危险百倍。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上了马车。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活下去,然后为父报仇,为边城报仇!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听着与诏狱内惨叫声完全不同的歌舞升平的民乐之声,她终于来到了皇宫。
进了一个宽广的大殿,时无霜却被大殿正上方的牌匾引去了注意。
凤仪殿?
这不是皇后居住的宫殿吗?为什么来这了?
还未等她细想,她就进到了殿内。
大殿正上方坐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身明黄色龙袍威严持坐,右下首则是坐着个身着凤袍的女人。
而右侧站着一男一女,皆衣着华丽,但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神色。
左侧则站着她唯一认识的人,谢修远,这人一进殿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仿佛不认识她般。
时无霜念着宫中规矩,虽不知殿中那两位少男少女是何身份,但顶上是皇上和皇后,她理应行礼。但未料想,她刚低身就被挥了挥手,随后一太监将其余宫人带了出去。
然后一个头发和胡须都花白的男人挎着药箱来到了她面前,请她坐下。
时无霜看这人一副大夫打扮,又见殿内众人不动声色,只能听从那老太医之言坐了下,任由他往自己手腕上搭了块白布诊脉。
她来的时候以为这里是刀山火海,藏着无数食人的猛兽,着实没想到来的第一件事是给她看病。
皇帝和皇后又怎么会特意空出功夫来看太医给她诊病,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她看向唯一相熟的谢修远,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她失望了,那张仿佛万年寒冰般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诊脉的太医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这可把时无霜吓了够呛。她这身体还要留着复仇,可绝不能坏了,可老太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就在时无霜急得要问话时,老太医突却然收起了诊脉的白布,然后跪了下来。
“禀告陛下,的确是喜脉,只是时教头她连日遭受身体上的折磨,胎相有些不稳。”
闻此,一言不发的谢修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那对少女少男则握起了拳头。
整个殿内最搞不清状况的恐怕就是时无霜,她可是最清楚自己身体的人。她从未做过那档子事怎么可能怀孕?
但看着跪下来的谢修远,她突然想起了诏狱里那群怀孕的母鼠。
难道是那些食物和药里下了东西!
时无霜立刻就明白,为何谢修远隔了十日才接她出来,他在等药发挥作用。
她的父亲被亲信指证通敌叛国,在给她父亲平反之前,她就是罪臣之女。而害她父亲的凶手很可能不在边城,不在敌国,而是在这盛都之中。
她想出诏狱难如登天。
但她若是怀孕,还是怀的皇室血脉想出来便是轻而易举。
这一代皇室凋零,能活到成年的皇子不足五位,皇孙更是没有。
她真怀有皇孙,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了她出诏狱。
这确实是短时间里能想到的最好的计策,但是怀孩子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这九月后可要如何变出来个孩子?
但时无霜又想了想眼下的处境,心一横。
瞒一时就瞒一时,总比待在诏狱什么都做不了强。
正想着,她身侧那对少男少女也跟着跪了下来。
“是儿臣不孝,成婚一年,竟未能添个一男半女。”
“行了,太子,太子妃你们起来吧。”坐上皇帝威严不减,他一对鹰眼盯着时无霜。此刻时无霜低着头,所以他只能看见少女乌黑的秀发。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谢修远,道:“行了,你也起来吧,虽说未婚先孕不光彩。但到底你们两自小就有婚约,而且这一胎是众皇子中的头一胎,那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二,尽早办吧。”
听此,太子整张脸都青了,他急着抬起头,“父皇,时河叛国已然定罪,时无霜是罪臣之女理应也该处死,若是就此成为皇子妃,该如何向全天下交代啊。”
眼见者太子出言,太子妃也不落后,又紧接着发言道:“父皇,时无霜接触外男无数,皇室血脉有被混淆的可能,父皇切不可就此下定论啊!”
“嗯?”坐上皇帝未发一言,只一个眼神,一个语气就吓得太子和太子妃又伏地求饶。
“父皇恕罪,是儿臣口不择言。”
旁观看戏的皇后终是忍不住,开口娓娓劝道:“虽说这两个孩子有些不知礼数,但她们说的也并不全无道理,刑法之事可缓,但事关皇室血脉还是该仔细些。”
皇帝闻言又转头看向皇后。
原本还凤仪万千的皇后立刻失了笑脸,慌张着跪在地上。
“是臣妾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见皇后,太子和太子妃跪了一地,皇帝这才起身,“圣人常说家国天下,先治家后治国。时无霜,朕言既已出,便是君无戏言,再往后谁也要不了你的命。”
说完,皇帝独步走出了殿门,受到敲打的皇后一行人皆冷汗直下。
时无霜则念叨着那句“君无戏言”,心里喜悦。她明白这次她是真的活了,而且君无戏言,无论是谁也让她死不了。
“哼!”首先起身的是太子妃,她仿佛被气得厉害,头也不回地出了凤仪殿。
而后太子慢慢起身来到了时无霜面前,声音阴森道:“你倒是好手段,还能用这种法子。”
因为是直面太子,所以太子眼里的神色时无霜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她看着太子,并未生气。她于诏狱中闲来无事,反复回忆父亲和太子党的往事,心中产生了个不可说的猜想。
而此刻就是验证的最好机会。
“太子殿下何必对我父亲咄咄逼人,我父遗物中有些东西倒是有关您,不知您可否知道。”
“在哪里!”
几乎是下一刻,太子的声音就暴怒起了,整张脸都急不可耐,像是索命的鬼要掐死时无霜。
但太子还未碰到时无霜的衣角,就被谢修远一把推开。
“皇兄,无霜虽先有孕,但你和太子妃来日方才。我这就命下人送几贴壮阳补血的药去太子府,助你也早得贵子。”
“你!”太子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天下没有那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话。他刚想回怼一二,却见谢修远拉着时无霜在他二人眼皮子底下,连礼都不行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等马车出了宫门,时无霜终于舒了口气。她问道:“你看到太子的反应了吗?”
“看到了。”
时无霜笑笑,“我从前见你,你总是闷着不言语,却不想方才那般能说会道,气得太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修远撩起车窗的帘子,朝外面吩咐了句“去福安寺。”又道,“生在帝王之家,一味退让就是取死之道,我也是自保。”
时无霜默默点头,确实如此。太子同他表面是兄弟,但方才对皇上说的话实则句句要置他于死地。若是在这皇宫中没点本事,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去福安寺做什么?”
“我替你求了太后,出嫁前便待在皇室专用的福安寺。但实际上福安寺在皇城司里头,而边城的各项卷宗现在都在其中,我需要你去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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