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未待这涟漪扩散开来,一股更庞大、更无可抗拒的阴影,已悄然笼罩而下,带来了离别的讯息。
这日,岳斯陶再来殷府时,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朗笑意,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拉着殷瑜洙去藏书楼或张罗出游,而是寻了个借口,与她在府中花园那处最为僻静的假山凉亭里坐了下来。
秋意已深,亭外的荷塘只剩残梗,风掠过水面,带着浸骨的凉意。
“瑜洙,”岳斯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我父亲……任期将满,朝廷的调令已下,升迁入京,任职户部郎中。”
她的话语很平静,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殷瑜洙耳边炸开。
殷瑜洙正在为她斟茶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石桌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握着茶壶的手指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
入京……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千里之遥,那不再是隔着一座西湖、几条街巷的距离,那是真正的天各一方。
她勉强稳住心神,将茶盏轻轻推至岳斯陶面前,指尖冰凉。她垂下眼帘,试图掩饰瞬间涌上眼眶的酸涩,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恭喜岳伯父高升。”
岳斯陶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一阵尖锐的抽痛。她何尝愿意离去?这江南的烟雨,这西湖的潋滟,这藏书楼的静谧,尤其是眼前这个让她心疼又欣赏的人,都已深深烙印在她生命中。
“行程定在半月后。”岳斯陶艰难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圣命难违,家父需得尽快赴任。”
半月……竟如此仓促。
殷瑜洙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闷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早知斯陶身份不凡,终有一别,却未曾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那些刚刚习惯的温暖,那些悄然滋生的依赖与欢喜,仿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粉碎。
凉亭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秋风穿过假山孔洞发出的呜咽之声,更添凄凉。
良久,殷瑜洙才缓缓抬起头,强迫自己对上岳斯陶同样蕴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她努力想扯出一个表示理解的笑容,嘴角却如同坠了千斤重担,怎么也扬不起来。
“京城……天地广阔,于伯父前程,于你……都是好的。”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磨砂般的粗糙感。
岳斯陶猛地伸手,隔着石桌,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到疼痛。那双总是含着洒脱笑意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不舍、担忧与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瑜洙,”她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等我。”
殷瑜洙望着她,望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冰封的心湖仿佛被这坚定的目光凿开了一个口子,暖流与酸楚一并涌上。她没有挣脱那只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回握住她。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鼻音。
亭外,乌云悄然汇聚,天色暗沉下来,一场秋雨似乎即将来临。风雨欲来,离别在即,这短暂的温暖与宁静,终究要被现实的洪流冲散。两个刚刚靠近的灵魂,不得不面临第一次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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