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峰升迁入京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杭州城的官场与交际圈。正式的官文邸报尚未张榜，但各方嗅觉灵敏的人物早已通过各自的渠道得了信儿，送往岳府的贺帖与拜帖一时间络绎不绝。
殷府自然也不例外。
殷老爷在书房里听闻管家禀报此事时，正在把玩一枚和田玉扳指的手微微一顿。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精光。户部郎中，虽只是五品，却掌天下财政度支，是真正的实权京官，远非一任地方知府可比。岳明峰此番可谓是简在帝心，前程无量。
“备一份厚礼，以殷家的名义，送往岳府。”殷老爷沉声吩咐，语气中带着商贾特有的审慎与算计，“不必过于扎眼，但要显出诚意。”
他心中盘算着，岳家此番高升，若能维持住这条线，对于殷家日后在京城的发展，或许能有所助益。只是，这线如今系在那个不起眼的庶女殷瑜洙身上，倒让他有些意外，也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女儿的价值。
与此同时，后宅的王氏也得到了消息。她坐在梳妆台前，听着心腹嬷嬷的禀报，对着铜镜的眼神变幻不定。
岳家高升，本是好事，证明她当初默许殷瑜洙与岳斯陶交往是步好棋。可这棋，眼看就要随着岳家的离去而失去效用。更让她心烦的是，岳斯陶临行前对殷瑜洙那毫不掩饰的维护，以及殷瑜洙近日显露的那点管家才能，都让她觉得这个庶女似乎正在脱离掌控。
“到底是攀上高枝了……”王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玉簪重重拍在妆奁上，“只可惜，这高枝儿飞得太快，怕是带不动她这只小家雀。”
她心中既有因岳家离去而可能失去倚靠的失落，又有一种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那个可能带来“麻烦”的岳斯陶，总算要走了。至于殷瑜洙，没了岳斯陶这座靠山，终究还是得捏在自己手心里。
而在竹意居，气氛则是一片压抑的沉寂。
消息传来时，殷瑜洙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虽然早已从斯陶口中得知，但当离别真正以这种无可更改的、官方的形式迫近时，那股撕扯般的疼痛才愈发清晰。
漱玉红着眼圈，默默地为她换上一杯热茶，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岳斯陶在这期间又来了一次。她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空话，只是带来了几本她珍藏的、关于京城风物、官场规制乃至一些简单经济杂论的书籍，细心地在扉页写下了阅读顺序和一些批注。
“这些，你留着看。”岳斯陶将书轻轻放在殷瑜洙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京城并非龙潭虎穴，但也自有其规则。多了解一分，日后便多一分从容。”
殷瑜洙抚摸着那些书册光滑的封面，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书籍，更是斯陶为她铺设的、通向那个遥远世界的阶梯，是她留下的、沉甸甸的期望。
“我……”她抬起头，望向岳斯陶，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岳斯陶对她摇了摇头，阻止她说出那些伤感的话，只是再次握了握她的手，力道坚定：“记住我说的话。”
殷瑜洙重重地点头，将所有的哽咽与不舍都咽了回去，只余下眼底一片湿润的坚定。
岳父升迁赴京任，已成定局。这消息如同一声号角，宣告着杭州城内一段短暂而绚烂的时光即将终结，也预示着每个人命运的轨迹，都将因此而发生不可预知的偏转。风雨的气息，愈发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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