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各国使臣的人马就准备回国,队伍后还带着陈国皇帝陛下赏赐的珍宝布匹,满满当当地来、满满当当地回去。
谢云昭作为朝廷大员,总不好一直隐藏在幕后,于是她也站在萧翊和身边送别使臣。
一国又一国的人马离开,带着行囊。
戎国的马车也离开,谢云昭突然想起虞明珠昨日拜访她时透露给她的消息,说朝臣挑选出让陛下赏赐给戎国的东西都是华而不实的,有的甚至连“华丽”二字都算不上。
看着戎国的那些箱子,谢云昭实在无法想象里面都装载着瓷器和布匹的情景。
布匹也分很多种,有赠送给锦国的鲛绫纱,也有赐给戎国那样的普通锦缎,虽然也是皇亲贵族使用的贡品,但两者的价值自然天差地别。
至于瓷器,也不是顶名贵的瓷器,况且戎国山遥路远,能够将这批瓷器安安稳稳带回戎国就已经是一种挑战。
谢云昭知道,这是众臣在借此表达对戎国的不满。
但是这也正常,戎国霸占陈国北地几城多年,这些年每每侵犯陈国边境,便有无数英勇将士和无辜百姓受难。
陈国赢了此战,与戎国歇战,一是因为曾经失去的州县现在已经全部夺回来;二是戎国在赔偿方面的态度还好,例如划出原来属于戎国的戎南城,也就是现在的雪月城,为几国商业贸易来往驻地;三是萧翊和作为刚及冠的皇帝,需要更多精力把持朝政,将新政推行;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陈国尚和,若是打仗,受苦的还是军民。
多方面考虑,陈国自然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谢云昭站在城楼高处看着,迎着风心中辗转过千百个念头,面上挂着上朝时常带的笑意。
两国议和,是为陈国现状和百姓民生着想。实际上,陈国自君臣到百姓,早已经将戎国这一笔记下。
城楼上风有些大,谢云昭眯起双眼,看着戎国的旗帜远远去了,后面跟着的事锦国和燕国的使臣队伍。
燕国的马车车帘被掀开,她看了那位燕国女扮男装的太子,两人远远对视,谢云昭抬起手示意,在快离别的时候两人打了第一个正面的招呼。
一国太子和一国将军,两位女娘遥遥相望,即使此生可能再无相见机会,但似乎也不枉相识一场。
“若是冷,就退到我身后。”
萧翊和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轻到她几乎听不见。
谢云昭嘴型微微一动,也是小声回应:“我已经大好了。”
她面上仍然带着笑意,垂眸时眼中异样之色闪过,很快又被平静的神色盖住。
萧翊和微微侧头,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时产生的错觉。
礼官依旧唱礼,文武百官说得上名头的都在城楼上站着,城楼边上和台阶几乎三步一个守卫,五步一个将军,谢云昭在朝臣中站得笔直,神思却是懒洋洋的。
等到送完使臣,萧翊和率先走下城楼,这一次的朝会才算是正式结束。
谢云昭走下城楼,青鸢就顺着人群潮流过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的短打衣裳,干净利落,从朝臣中低调过来,几乎快融入红紫官袍的人群里。
谢云昭回头还是一眼就看见她。
她刻意落后萧翊和几步,走到人群侧面听青鸢说话。
“大人,事情已经准备妥当。”
谢云昭点点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萧翊和与丞相几人,没有犹豫就下了决定:“可以行动,待入夜之后就动手。”
她这些时日虽然看似闲着,但身边的人可没有闲下来的。
“是,大人。”
青鸢悄无声息地退下。
谢云昭再次回头时,恰好看见前方萧翊和正好侧脸。
他只是余光一扫,谢云昭莫名觉得他在看她。
盛大的朝会落下帷幕,朝臣各自回归职位。
萧翊和在乾安宫正殿翻看名册,借着朝会后这段时间论功行赏,擢升臣子。
宫殿内安静下来,宫人也少有在他身侧的,谢云昭从城楼上下来后就去了太后宫里,现在一路进来,看见萧翊和走下金阶。
“陛下在忙封赏的事?”
谢云昭只一眼就看见龙案上的名册,猜出他方才在做什么。
“是,我记得你在意这个。”萧翊和将方才写好的受封圣旨递给她。
两人说着正事,几个内侍都在殿内没有出去。
谢云昭左右看一眼,难得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来打开,看见是军中封将的圣旨,接连赐封几人——都是燕云军的骨干将士。
“陛下受累。”
从圣旨就能看出萧翊和的用心,若是寻常擢升官吏,大可不必如此费劲,只需要他拟一个名册,将名册下发,自然有臣子代替他整理出来。
历来都是如此,几乎不会有错。
但他还是给了最全的保障。
谢云昭眼中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萧翊和还没说话,她就卷好圣旨放在自己的臂弯里,转而从宽大的官袍袖子里取出一个狭长的窄木盒。
“送给陛下的玉簪,做工是最精致的,自然也是最耗时的,剩下的都还在做,这是最早的一支成品,送给陛下。”
萧翊和顿了一下,接过木盒打开。
玉簪是极浅的蓝色,簪头不是宫廷里做的龙纹祥云一类的图案,也不是寻常的圆头样式,而是一只鸟儿仰头的模样。
非常可爱的样式。
“我画的。”
谢云昭见他目不转睛看着,心中想与之分享的**渐渐升起。
她凑过去指给他看:“这儿是鸟儿的翎羽,这是鸟儿的眼睛……嘴巴在这,后面这是条鸟尾巴。”
萧翊和取出簪子握在手心,低头问:“为什么想要画小鸟儿?”
谢云昭想了想,找出灵感的源头:“多年前我与陛下第一次在晨兴宫相见,陛下头上戴的就是鸟儿样式的簪子。”
萧翊和步子微动:“你还记得?”
她自以为记忆不错,当然是记得的:“初时相见,自然记得,永生不忘。”
“这样的话,你可以悄悄说。”
萧翊和突然低声道。
谢云昭惊了一瞬,心中不自然地狂跳。
条件反射似的抬头看他,却只能见到他颤抖的睫毛。
守在灯柱下的宫人们眼神躲避,面上有忍不住的笑。
分明是正经的话,却说出些黏腻的味道,谢云昭忍住拍自己脑门的冲动,退后一步行礼:“陛下见谅,云昭多有失礼。”
她行过礼后就想要退走,走了两步,发现未宣的圣旨还在自己手中,赶紧放回龙案上,再次行礼之后逃似的走了。
……
“大人,金羽卫已经准备就绪。”
谢云昭刚刚回到燕营,就见到顾安之一身银甲走来。
她没有提着往日用的剑,而是换了一杆银枪,箭头闪烁着银光,垂下的朱缨布鲜红亮眼,分明还没有染上血色痕迹。
“康亲王府不过只是最明面上的人,反叛的人都藏在暗处。安之,你有信心吗?”
谢云昭一身紫色锦缎官袍,近日养在府上久未操刀,她的气质开始接近文官,但是眼中的威仪不减反重,笑起来时犹如笑里藏刀。
“末将听从大人命令,一往无前。”
顾安之俯身行礼,银枪随着她的动作倾斜,像是倒向今夜既定的命运。
谢云昭扶起她,往前走,看着燕营里整装待发的将士。
秋日里温热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迎着吹来的北风,她唇角弯起:“去吧,安之,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刻了。”
诛杀叛贼、平定叛乱,还给陈国真正的宁静。
“裴家军想必此时也已经出发了,我们可不能慢啊。”
“是,大人。”
伴随着顾安之和楚禾的号令,燕云军出发。
几千人的队伍,自然说不上多“浩浩荡荡”,只是人人盔甲在身,刀剑在侧,随着旗帜缓缓出营,也颇有一番仗势。
谢云昭站在高台看着,心里想着事。
白雀从后面过来,站在她的身侧。
“当年我看着大人带着燕云军离开京城,那时的场景也如今日一般,我心境亦是如此。”
她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
“是这样吗?”谢云昭眼神闪过迷惑。
“是这样……惆怅又期盼,不舍又骄傲的吗?”谢云昭喃喃自语。
这次的出兵并不是正式出征,由谢云昭定下目标,楚禾定下计划,顾安之在旁辅助,和军中姐妹的一场剿灭叛军的行动。
也代表新帝正式开始拔除隐藏在陈朝京城周边的叛军叛匪。
这次行动是奉旨的半秘密行动,对于燕云军是一种挑战。
——虽然有萧翊和的密旨,算是秘密行动,但是燕云军的行动瞒不了别人。朝廷上现在许多人应该已经知道是陛下授意,只是这样的出军并不是普通的出战。与谋反沾边的事情,是累及家族的大事,朝堂上有私心的臣子皆是自危。
再加上朝会在前,竟然真的无一人于公众下讨论此事。
“将军们都知道大人的良苦用心,大人此番坐镇京城,还是小心为上。”
白雀低下头深深俯身。
谢云昭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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