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昭和白雀回到府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一行人悄悄进府，白雀又请了黎府医过来看，重新又换过一次药后她心才安下来。
“今日不想上早朝。”谢云昭用过一碗药汤后道。
昨夜里冬酿山庄抓人没有抓到，被江若雪逃过去了。
她睡不着，刚刚天亮就下山来，现在喝完汤正好养养神，就想要告假。
现在手臂被刺伤，虽然伤口不深也不长，但能借此告假，谢云昭也不会强忍着伤痛去上朝，然后听那帮老头子在朝廷上大吵大闹。
就平稳地躺在软榻上沉沉睡去，等着白雀帮她往宫里递告假的帖子。
这一觉睡得昏沉，一觉已经睡到了午时。
在眼睛还未睁开的时候，敏锐的耳朵已经听见了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声，大概是今日午时的阳光和煦，初雪化作水流自屋檐顺流而下，滴落在地砖上。
数足了一百个数，谢云昭才慢慢睁开眼睛，手臂上的伤似乎不疼了，却让她有些不安，她手欠似的隔着厚实的绷带按了边缘，感觉到疼痛才真切地感受到清醒。
“白雀，该换药了。”
她掀开床帘朝着外面喊道，帘子外人影晃动，过了一会儿，白雀才带着药箱进来了。
“大人，你睡着时空神医过来了，带来这上好的金疮药，若是有奇效，让我给您换上。”
白雀将床帘束好在两侧，端来清创的药酒和绷带。
谢云昭点点头，任由着她给自己换药，随口问道：“你刚刚忙什么呢。”
白雀低头细心地清创：“我同神医说了会儿话……对了，大人，方才陛下来了。”
“什么？”谢云昭怀疑自己的耳朵，侧头去问，想着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或者是白雀把哪位“殿下”说成了“陛下”。
“嘶！”
白雀已经将空青子给的神药往伤口上一倒，谢云昭神情瞬间空白，恨不得立刻抽手。
若说这药与见手青娘子给的那种有何不同，谢云昭不清楚，但是同样让人疼痛是真的。
“是真的——大人你忍着些，这种药再换上几次就好了。”
白雀见她忍痛的神情，也是不忍，眼疾手快把药换好，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
谢云昭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其实，她对痛感感受格外强烈，这种强烈超过一般人，这也导致每一次在战场上受伤时，她都需要竭力忍受。只是这么多年下来，除了最开始到北城关那两年，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刀剑一类的外伤。
这一次，纯属是意外。
“陛下已经回去了？”谢云昭目光朝着门外看去，轻声问道。
白雀收拾好盘子里的东西，也低声回答：“殿下现在还在大厅，老爷今日处理公事已经回来，正同陛下在大厅里煮茶下棋呢。”
“情况怎么样？”
谢沐承虽然在官场已经多年，但是不上早朝也已经很久了，谢云昭还真怕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儿去，杵在那里尴尬。
“老爷和陛下相处甚欢。陛下带了很多珍贵药材来，说若是大人没醒就不必打扰您，若是醒了，愿意出去走走就到大厅里去。”白雀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干净，又擦干净沾了药的手，见谢云昭准备下榻，将她的外裳取过来给她穿上。
谢云昭慢慢伸手穿衣，听了她的话笑道：“陛下真是好，还给了我选择的余地是不是？”
白雀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回笑道：“是啊，陛下深明大义，大人也没有辜负陛下这一番关爱臣子的心意。”
穿好了衣裳之后，谢云昭神色收敛了些，颔首赞同：“确实不能辜负。”
本是玩笑的话却有了几分正经。
谢云昭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慢慢沿着长廊游荡到大厅，见到大厅外守着的侍卫内侍才装模作样地快走几步进厅。
“见过陛下，爹。”
萧翊和原本正在落子，看见她迈进大厅时就已经站起来，轻轻扶着她：“不必多礼，伤得可重？”
谢云昭笑着摇头：“多谢陛下挂念，不重，已经好多了。”
她不爱在别人面前谈起这件事，就算是亲人和好友，过多的关切和担忧的目光让她如负重担。她本就是战场上刀锋厮杀的将领，受伤早就像家常便饭，若真是一点小伤就众人围观小心呵护，真让她心里莫名不好受。
但是这些人的心意她都知道。
萧翊和点点头，回身看看未下完的棋局，轻轻拉了她的袖子：“我同谢大人将这局棋下完。”
他语气中竟然有些请求的意味。
谢云昭眼眸含笑应下，叫人搬来椅子坐在旁边看，又悄声吩咐白雀将前些日子已经准备做好的簪子都取来。
自己就静静地坐着看两人对弈。
……
“这些图案样式都是你画的？”
两人坐在大厅中，萧翊和一个又一个拆着木盒，每一个都取出来摸一摸看一看，好奇又新鲜。
谢云昭点头：“是我画的，然后交给簪工去打出来，我没这雕刻的手艺。”
萧翊和摸着簪子，一双黑亮的眸子绽放笑意，伸手就要将头上的簪子取下，要换上来这个新的。
他还梳着今日上朝的发型，只是取了冠冕，现在要摘下玉簪，倒是把他身后站着的康泽吓了一跳。
“咳咳。”
康泽咳嗽两声。
谢云昭心领神会，但见萧翊和已经手快将原先的玉簪从玉冠之中抽出，还是取了一支龙纹碧蓝玉簪递给他。
想了想，在他伸手过来之前，她起身抬手，受伤的那只手扶着他侧脸，另一只手轻轻顺着他发丝将玉簪为他簪好。
再落座时，就见他那一侧脸已经绯红，眼眸低垂。
“很适合陛下。”谢云昭夸赞道。
“当日承诺陛下的，云昭已经做到了，等到什么时候方便，就同陛下一起做一套茶具。”
萧翊和面上神色已经恢复，温声道：“等你身体好起来了再说。你前些日子受了风寒，现在又受了伤，得好好养着才是。”
说着，他顿了顿，声音又带了些凉意：“我已经下令叫人去查刺客，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这些日子你若是想要外出走动，记得多带些人。”
“好。”
谢云昭一再承诺。
……
送走萧翊和，谢府的气氛松懈下来。
谢云昭刚歇下来一会儿，就听管家说程府来人了。
黄莺从外将程府上的人请进来，来的是程辛悦和程府的老管事。
白雀将人全都引进来各自斟茶，程府人才慢慢说起来。
“大人恕罪，这江若雪确有其人，只是从雾州而来探亲，这阵子恰逢我家小姐回府与江氏女相识，我家小姐好心肠带着江氏女在京中游玩，不曾想叫大人因此受刺，程府惭愧，今日前来赔礼道歉，望大人宽恕。”老管家说着，就让人将身后的几个箱子抬上来。
老管家是程府的老人，也算得程府的半个主人，他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程家的意思。
程辛悦也福身道歉。
谢云昭连忙摆摆手：“我不怪你，此事亦非你所愿。”
老管家见她说话没有责怪的意思，继续解释道：“昨夜小姐差人去了雾州，想要找那人画像前来对比，却发现那位江若雪与咱们这位江若雪模样并不一致。真正的江家小姐本来是想要到京城探亲，但她骑马摔伤，也就写了信说暂时来不了，但那信件大概是被半道里截下来，没送到程府，也就别有心人利用了。这是江家小姐的画像。”
老管家将真江若音的画像递给她身边的白雀，谢云昭看过，这江家真正的小姐确实与她昨日里见过的女娘长相不同。
于是点点头示意他将画像带回去。
“这贼人确实是狡猾，竟然利用江家与京城的亲戚关系来设计此事，想来是预谋已久，很难防住——这件事暂且就搁下吧。”
谢云昭心里有其他的事情，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工夫。
程府的人走后，不一会儿青鸢就进来了。
“大人，这是咱们的人探出去的人查回来的消息。”
谢云昭展开信件，只是几列字，就将假江若雪的情况叙说了个大概。
“傻孩子，任务没完成还跑回去干什么呢。”
她看着信纸上某一处“临川寒涧”四个字，低垂着眼睛的一瞬间，冷意仿佛从身上的每一处都散发出来。
“大人，下一步咱们怎么做？”青鸢接过密信，看过之后也清楚假江若雪的来历。
临川寒涧的杀手，和上次刺杀苏续的是同一波人，他们来自雾州临川寒涧，在京城以北，若是用上好马，也需要得跑半夜才到。
程府昨夜里去江家，想来也是昼夜兼程，才在今日下午回到京城。
而她们的人则是追着假江若雪的踪迹到了临川寒涧老巢外，也是现在才回来。
“再等等，”谢云昭顿了顿，靠在椅背上抬头望，闭了闭眼，“总得等到过年后再去处理这些事。”
她要等到伤好，恐怕就快到十二月了，再加上现在朝堂上正吵嚷着顺王和平阳王的事，她还需要先顾及好燕云军，没那么多闲工夫跑去雾州。
更何况，她已经从假江若雪的身上发现了端倪，现在需要验证那个想法。
“好。”青鸢点点头。
谢云昭正起身子，道：“这几日你准备准备，我之前给你备了一身锦衣，什么时候朝堂上有动静了，你便穿上，到朝廷上，往后你就是我的属官。”
她早早就让白雀青鸢脱了奴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是，多谢大人。”青鸢行礼。
谢云昭侧头看向身侧的白雀，笑道：“你那一份也是，青鸢在外奔波，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往后有你和青鸢作为我的属官，想必我能走得更远。”
“能为大人做事，是我的荣幸。”白雀眼圈有些泛红。
她留在大人身边，自小就像是属官一般，从未被她亏待过。但被朝廷一纸批文认可，在世人眼前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还是不一样。
只是她希望她们彼此之间的陪伴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小剧场
萧某：（收到礼物开心，赶快打开→细细查看→立刻戴上）（装作淡定）多谢，令晖有心了。
康泽：（闭眼）我那不值钱的陛下呦……
云昭：（忍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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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陛下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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