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确实是个好日子,前几日有一场不小的雨,天气冷了许多,等到这两日阳光和煦起来,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晴。
生辰宴的帖子早几日就发下去,地方就选在威武将军府上。
没有选在镇国将军府,也是因为谢云昭作为生辰宴的主人却没有办法在军中庶务中抽出时间来安排这些。
选在威武将军府,有人帮衬着好上许多。
也让外人看看,就算她与父亲是不同军队的主将,也终究是一家人。
京城接到帖子的人也少不了嘀咕。
文侍郎府上。
“两位手握实权的大将军,谢家军和燕云军都在谢家人的手里,我看过不了多久,我朝上上下下都要掌握在谢家人的手里了吧!”
文侍郎心中愤懑,将请帖拍在书案上,请帖顺着他的力道飞出去砸到地上。
请帖是以威武将军府的名义发出来的,为家中离家七年的长女小贺生辰,再邀诸位到府上赏花,言辞委婉含蓄,但谁能不去?
从她是谢家的小姐来说,她是晚辈,理应关切问候,若从她的职务上来说,她竟然还算是他的上官,于情于理都难以拒绝。
不过想想又觉得膈应,只能背地里通过怒骂来发泄不满。
再阴阳怪气几句。
“谢家可真是起来了啊。”
身侧站着的青灰长衫的莲生笑道:“大人,谢家从未没落。”
他就将请帖拾起来,靠近桌岸上点燃的烛火,一副“大人不想去我就把请帖烧了吧”的模样。
“我还不知道吗!”文侍郎狠声道,将快要被点燃的请帖抢下来,摸了摸被熏烫的一角,瞪了他一眼。
“你若是闲得慌,就去府库里看看,有什么能拿出来的东西,给那谁送去。”文侍郎捏着鼻子把气往肚子里咽,竟是连名字也不想叫了。
无论如何,生辰礼是少不了的。
出手寒酸免不了被旁人看轻,又或是恶意揣测。
……
无论外人是如何猜想,生辰宴总归是要正常办下去的。
前院有人招呼着,谢云昭就在自己的屋子里简单打扮。
上一次在府上过生辰还是她及笄的那年,当年华裙金钗明媚动人,得了许多惊艳的称赞。
现在对着镜子坐着的人,眉目依旧,但气质装扮已经大不相同。
白雀在旁边拾掇她的那些头面首饰,又捧出几顶玉冠供她挑选。
谢云昭手一指,随手点了一顶镶嵌着赤玉的黑色发冠。
谢云昭心里藏着事,梳妆打扮这些小事就显得微不足道,很快就出了院门朝着前院走。
白雀也转身就去帮忙招呼宾客,谢云昭就一个人走过去,一路上偶尔也遇见别人,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还不到花厅,就见到一个青年从月洞门过来,他独身一人,身侧没有小厮跟着。
不同于谢云昭作为主人,他一个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显得有些怪异。
更何况,他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衬得整个人清雅俊秀,偏偏瞧见她时面色冷峻,活像遇见仇人一般。
谢云昭毫不在意,若是有仇就不必来了,来了又摆着脸色给谁看呢?
她也没必要招呼他,朝着月洞门直接过去。
那人神情越发不好,在她即将要擦肩而过时,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谢云昭不必回头看也知道他的动作,擒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就看见他脸色惨白,弓腰捂着手,说不出话来。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我还以为是哪家送进来的杀手呢。”谢云昭侧身看他,语气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俊秀如美玉般的青年,因着手腕间的疼痛脸色巨变。
本来应该是惹人怜惜的画面,但面对这个人,谢云昭总是没办法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她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得罪了她,可以说是结下了不少的梁子,但是面前这个人可以说是从小就结下的怨。
早些时候,她耐心很好,还尝试着和解,但是后来发现,他是真的走火入魔固执己见,她也没必要跟他来宽以待人那一套。
两人见一次打一次。
每次他都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谢云昭你——”青年忍着痛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谢云昭注意到花厅处有人过,稍稍侧身靠在月洞门后面半藏着。
“陆闵,听说你成亲了?”
陆闵顿住,没说话。
他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仕途平坦,在京中同辈的弟子中也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锦州陆家中,他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但还是免不了在羽翼未丰时被族中安排成亲。
谢云昭有心再问,但是见他脸色难看,这大好的日子打起来她这个主人家面上也不好看,便整理衣袖离开。
十几年的梁子了,管他呢。
入了花厅之后,谢云昭免不得和来客们寒暄,但大多也只是匆匆走个过场。
她离京后那么多年,府上几乎没办过花会,这一次也算是一起操办,将军府热闹非凡。
不过,比起多年前的亲近温和,现在她总是给人以疏冷淡然的感觉,说话时更正经。
前来送礼的同僚也有不少被她拉着商议政事,谢云昭借着这个将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又知道了不少新消息。
在外面出公差的萧云枝几人也告假回京,一群人聚在一起好不快活。
谢云昭很快就将陆闵忘到身后去,也结识了不少新人。
“你就是霍家小姐?”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由得弯唇。
“正是霍家霍清漩。”
和谢云昭想象的如同萧可安那般清丽坚韧的女娘不同,霍清漩蛾眉杏眼,粉面娇俏,笑起来甜滋滋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谢云昭带她到了书房,两人就着点心茶水聊女学的事情。
她这才慢慢了解到这个小女娘的内心世界。
听着她说起那些宏伟却不空泛的志向,谢云昭止不住地欣赏赞叹。
该早些同她见面的。
朝中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难免会疏忽一些别的东西。
霍清漩也聊得很高兴。
她虽然是霍家的小小姐,走到哪里都少不了相交的朋友,但是在办女学这件事情上,除却家人和三公主,很少有人全心全意地支持她。
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未经历过世事的小姑娘的异想天开,听一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霍清漩自此便鲜少与他人再谈论这些。
她愿意将自己的打算倾付,一部分是因为三公主对谢云昭的信任,另一部分是因为谢云昭在认真倾听,也提出一些深刻的问题和有益的建议。
“做成此事,绝不在一朝一夕,清漩和殿下还得多努力。”谢云昭勉励道。
霍清漩点头,她自然清楚这其中的艰辛。
若说谢云昭上战场,需要过皇帝准许的那一关,其他的就要靠命来拼搏厮杀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那么霍清漩走的就是另一条更加崎岖的道路。
办学并不难,有足够的金银钱财和人才就足够。但若要办女学,就要艰难许多,若是想要大规模地将女学办下去,那更是难如登天。
两人闲聊一会儿,谢云昭正准备饮茶,就听见外面一声轻微的哨声。
她拿着茶杯的手顿住,微微侧头。
霍清漩也隐约听见什么,她聪慧过人,很快就借口离开。
待她出门,谢云昭按着腰间斜挂的匕首就直奔后院。
恰好遇见上前来的青鸢,她一身白衣青衫,手中利剑冷肃,还带着未擦拭干净的痕迹。
“处理好了?”谢云昭问。
今日白雀负责前院事务,青鸢负责护卫巡查,刚刚哨子响了,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年少时就跟在她身边的老人,这些年她的武功也越加精进,处理事情动起手来干净利落。
青鸢一身轻松,没有受伤,她放下心来便多问了一句。
“已经好了,不过是两个小啰啰,滑不溜手的,差点逃了……不过惊扰不了前院。”青鸢很冷静。
那两人太蠢,恰恰与她出去时打了照面,不过十招就被拿了下来。
不过这点小插曲还惊动不了前来的宾客。
“打探的还是……”谢云昭眉头轻皱,大好的日子还真有人不长眼撞上来?
“打探消息的,武功不高但身法还行……”青鸢靠过来悄悄在她耳边说话。
听着她说的话,谢云昭眼神深深,轻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青鸢低声说了句话,转身又带着人继续巡查。
谢云昭出了后院,径直朝着前院走去,恰恰看见园子里靠在亭柱上月牙白衣衫的人。
陆闵似笑非笑。
她面容沉静,静静地盯着他,步子不快不慢,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匕首外鞘华美精致,镶嵌着金色和红色的宝石,刀柄微微弯曲,挂着一小串青玉石流珠,华贵而优雅。
但放在她的身边又偏偏充满杀气。
主要是因为她的眼神。
那种熟悉的感觉。
陆闵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主动朝着她走去。
他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和谢云昭“撕破脸”的准备。
平日里针锋相对都是私底下的,谢云昭也是个体面人。更何况,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了她,陆家的处境也不会太好过。
他这样想着,步子又稍微快了一些。
“……唔!”
刚刚背过众人,陆闵就被打了一拳,但他很近反应过来还手,立刻被死死压制住。
谢云昭将他压制在墙角,巧妙地避开众人耳目。
“姓陆的,你有种就直接明面上来。以前我看你还有几分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学会搞这些背后的勾当?”
派出两个武功差劲的探子,不伤害人他恶心人。
陆闵这次在她手下过不了一招,挨了两拳还回头嘲讽。
“我不光明磊落,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咱们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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