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骂到头上来,再不动手就是窝囊。
谢云昭本就不是什么纯善之人,自然是如他所愿结结实实给了他一顿好打。
陆闵是不服输的性子,就算是最后谢云昭要走,他还是忍不住出声嘲讽:“谢将军回京不久,听说已经抄了琳琅阁,假以时日……”
他话未说完,眼睛死死盯着她,似笑非笑。
唔……就是说自己怀有私心排除异己呗。
对于谢云昭来说,这样的挑衅她见过不少,有时候懒得理便直接拂袖离去。
但今天,这厮纯粹是蹬鼻子上脸。
她将衣袖整理好,俯身看他,轻声道:“我抄了谁,是我的本事,和我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你陆家若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也别害怕啊。”
顶着陆闵的目光,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带着羞辱性的动作,陆闵眼神闪过异样。
良久,他终于开口问:“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他直接承认那两个探子是他的人。
“我没有帮着埋人的兴趣,你自己带回去吧。”
谢云昭直起身子,扔下一句话便再次回到大厅之中。
一身玄色金纹的衣裳衬得她背影冷肃、格外无情。
等到宾客散尽,夜幕沉沉时,青鸢过来禀报。
“大人,陆闵已经将人带走了。”
谢云昭和家里人说完话,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和白雀向着后院去,听到青鸢这话时她蓦然笑了。
“那就结了……不过,咱们府上得多加注意,陆闵又坏又蠢,早晚要在我们手上讨回去的。他今天敢来挑衅,若不是想带着锦州陆家覆灭,应该已经找好靠山了吧。让我猜猜……平阳王?顺王?”
府上人皆安置妥当,路上没有闲人。
她一路带笑进去,似是有些醉了,不像在说会有人来刺探将军府。
话里将几位王爷的名号翻来覆去地提,没有丝毫忌讳。
平阳王萧颂贤,萧翊和的好二哥,这几年动作不少。顺王萧震垣作为萧翊和的王叔,在先帝驾崩后也不安分。
不过,会是谁呢?
谁选了陆闵这个没脑子的做筏子,真没眼光!
“夫人和公子那里已经安置妥当,府卫日夜看护,定然不会有事。”青鸢跟在她身边,步伐干净利落,带着一丝杀气。
今天来刺探的人,可不止一波。
府里大大小小腌臜事也被她制止一些,便是入了夜也不得停歇。
谢云昭有些晕乎,她点点头:“行,阿鸢辛苦了……今夜之后,我还是回我的镇远将军府吧。”
夜长梦多。
动作要加快了啊……
谢云昭换了干净的衣裳,屏退院内仆从,转而进了书房。
书房是个二层小楼,一楼宽敞,放了许多的古籍经著,也时常用来会客。二楼相对比较私密,除了亲信,鲜少有人上楼。
“你来了?”
她关上门,书房内就冒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试探。
是被她安置在书房一楼的萧翊和。
“嗯。”她低声应着,也没问他为何不将灯点完。
屋子里烛火昏暗,寻常人难以视物,谢云昭轻手轻脚地过去依次点了烛火,盏盏烛火逐渐势大,明黄色的烛光照得这个房间发亮。
萧翊和坐靠在她常日里坐的木椅上,坐得端正老实,烛光亮起时他慢慢走到她身边来。
他没有穿宫装,换了比较低调的玄色便衣,但做工也是极好,衬得人越发俊朗非凡。
“陛下方才用过饭了?”谢云昭放下火折子,侧头问他。
萧翊和闻到她身上的酒香,她不酗酒,因而身上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丝丝香气。
他点点头。
生辰礼送了,生辰快乐也祝过。她没回来时,他也没有乱动,只是端正坐在那里,吃过她送来的饭就等着天慢慢黑下去。
“委屈咱们陛下了。”谢云昭言语带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饮了两杯酒,她说话时还带着些玩笑意味,仿佛面前这个人不是当今陛下,而是那个跟在她身侧的皇太子殿下。
“不委屈,是我贪玩。”萧翊和靠在她身边悄声道,似乎怕惊动了别人,眼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云昭发笑,这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
但是屋子外面不下三十个人。
她的人,与萧翊和的人。
“陛下也快要及冠,恐怕玩的机会也很少,过了六月,陛下就要真正挑起大梁,这天下还需要陛下操劳呢。九月的朝会,现在准备也不迟,到时候让天下人看看,我们皇朝的天子是怎样的英姿勃发。”
谢云昭与他一同围绕圆桌坐着,茶水还温着,她抬手斟茶解酒。
萧翊和抿唇,目光追随她的动作:“戎国败在令晖手下,绝不甘心,这一次朝会应该也有所动作,京城形势紧张,恐怕有人会暗中作乱。”
朝会是国家之间的到访,附属国的朝拜和其他国家的使臣来访。朝会本是三年一次,先帝在时次次都办,六年前萧翊和还小,是太后主持办的,耗费巨大心力,而上一次正是北地战乱之时,办得也不盛大。
今年萧翊和及冠,又恰逢北地战乱平息、朝会正时,没有理由不办得风风光光。
“任他阴谋诡计来,臣自有千般计策。”
谢云昭心跳得很沉稳。
“莫要忧虑,陛下信我。”
这可不是她喝醉酒后胡言乱语。
萧翊和注视着她沉静的双眸,火光在她眼中跳跃,似乎要燃烧一切晦暗。
他眼神说不出的柔软,轻声道:“我相信。”
我相信你。
这两日白日晴朗,到了晚间难免闷热一些。
谢云昭开了书房两面的窗子,穿堂风一路从窗过来,凉爽许多。
萧翊和始终记得她“最好不要被人发现”的嘱咐,倚靠在窗边的墙上,朝外望去,动作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一朝天子,难得有这般“憋闷”的时候。
“陛下莫怕,上来看。”
谢云昭朝他招手,端着烛火顺着角落的楼梯往上走。
萧翊和怕她摔倒,连忙跟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灯盏,两人并着上了二楼。
“陛下没去上面看看?”
她今日将萧翊和安置在书房,既是因为书房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也是因为书房有个二层小楼,若是有人猛然闯入院子,二楼也可藏身。
萧翊和仰头去看:“不曾,今日院中极静。”
她的院子安静,但不代表别的地方平静。若不是府卫得力,这院子都快被探成马蜂窝了。
谢云昭心想。
二楼与一楼差别不大,只是视线更好,从窗口看下去,能够看见大半个院子的风光。
晚风徐徐吹着,吹过满院子的树,树叶哗哗作响,阴影处显得格外静谧。
沿着长廊高挂的灯笼都是崭新的,红彤彤的一片让这院子又有几分暖意,让人觉着这大概还算人间。
庭前的小池塘荷叶正在长,荷花还没有影子,周遭碗口大的月季却开得很好,馥郁芬芳。
虽然比不得皇宫那般富丽堂皇、精致华美,但这庭院轩榭、阁楼花园也是耗费许多心思的。
“那是桃树?”
萧翊和指着庭院中一株种在正屋窗前的树问,那树的枝叶算不得繁茂,甚至连树干都是奇形怪状的。
这棵树在这院子中,实在是有些奇怪。
“对,这树有好多年了,是臣同云中君一起种的。”晚风中,谢云昭恍惚回想起往事,唇角也不由得染上笑意。
当年德昌书院要种一批桃树,她向书院要了一株回家,恰逢苏续来拜访,二人就扛着铁锹将树苗种下。
春来秋往,这树慢慢长大,没有人精心伺候扶植,慢慢成了棵歪脖子树。
虽然结的果又小又涩,但春日里会开一树桃花,她也就把它留在院子里。
萧翊和轻眨眼睛,缓缓道:“先前我从不知道,姐姐还会种树?云中君才智过人,种树也种得好吗?”
种树种得好?
谢云昭心中升起荒谬之感。
她视线移到那树上去,歪歪斜斜让她忍不住想笑,却只是道:“延之应当是不擅种树的,那时只是小孩子的玩闹,十来岁的年纪,怎说得上擅长种二字?”
萧翊和静静地看着她,她眼中笑意隐藏不住,似藏着万千星辰。
想了想,他说:“我从未有过这般体验,也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与令晖共同植树。”
他说话时语气带着几分遗憾,又有些许请求。
谢云昭喝完酒的脸有些热,她支在窗边,答应得爽快:“有何不可?”
“陛下若是喜欢,等到来年初春,臣与陛下一起。”
这只是一件小事,他素日里那般忙碌,指不定转头就忘。
谢云昭没什么心理负担。
萧翊和正准备说话,却听见风中传来极轻的哨声,连着吹了三声。
再看谢云昭,哪里还有醉酒的神态。
眉眼间只有被打扰清静的一丝不耐。
“真是疯了……”她喃喃道。
府上灯火依旧明亮,只是风声似乎都停下来了,只能听见有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有人的闷哼声。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打斗声就停了下来。
谢云昭轻轻舒缓一口气,总算安静了。
萧翊和也猜到了,就在刚刚,他的暗卫和近卫们也警戒起来。
“令晖的日子都是这般不宁吗?谁人如此大胆,真是不要命了!我让人去查!”
身为天子,萧翊和不是不知道谢云昭作为重臣会受到刺杀暗算,但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也有人来下手。
他眼中怒火升腾,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陛下不必担忧,我有我的打算……”谢云昭俯过身,悄悄说了许多话。
萧翊和迟疑许久,还是点头退让:“那……你要小心。”
“令晖,你要长命百岁,岁岁长安。”他声音有些晦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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