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从影叹了口气,不管是谁大刀阔斧地一笔,都画下浓墨重彩的山河一角。
她们已经离开俞都几日,徐殊意一直恍恍惚惚,心神不宁,她忘不了离都小篮子碎在马车下的右手,他那么高兴自己能学一门手艺,明明他的师傅夸他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幸永远发生在小部分人身上?
从影拿着水壶坐在徐殊意身旁,她这一日游走于山川,远离了都城那个斗兽场,整个人都放松自在了许多。
从影:“你也别自责了,只能怪他自己不该出了那个门。”
徐殊意:“不出门就不会死吗?”
从影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最起码,在三殿下真正倒台之前,韩从文他不敢。”
徐殊意:“可他为什么会出来呢?姓韩的应该给了他一个他拒绝不了的理由。”
从影:“家人。”
他拒绝不了,特别是对一个不曾有过家人的人来说,得来不易的一点点温情都会被无限放大。
徐殊意眼中重新染上悲伤,她眼圈红红的,终于忍不住问:“为何你不能救救他呢?你那么厉害。”
从影:“我的任务是保护你,若我现身,先不说殿下私养暗卫的把柄会被宋玘抓住,届时一切都完了,私养亲兵,是死罪。”
一时安静下来,尾音被风吹散,徒留一地虚空。
徐殊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从影:“殿下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真正配得上殿下,不谈家世与容貌,而是理解他,信任他。”
徐殊意自知理亏,嘴角嚅嚅,无话可说。
从影:“你同七公公说得话我听见了,什么叫做殿下不要就由他保管?徐姑娘,你为何不信殿下的心意,殿下这些年不管行事如何艰难,从未想过娶妻以平事,你的身份你的地位,有什么值得殿下同你虚与委蛇的?你明明不是喜欢殿下的吗?”
每一句质问都是扎在徐殊意心上的刺,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她似乎天生地害怕失去,理所当然地试探他人是否是真心实意。
徐殊意低下头,轻声道:“是我自卑,自知地位卑微,殿下对我而言,是天上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这样一个天仙似的人物,突然说心中有我,就好像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是虚的。”
从影:“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徐殊意点点头:“是我小人之心。”
从影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从不要她多嘴,可她今日偏想说个痛快。
从影:“你以为是我给你准备的裙子首饰吗?是殿下,你说喜欢漂亮的裙子都让殿下收着,他便叫人去找,一件件摆在房间里,你被罚离都,殿下又都给你带上。”
徐殊意想起来,她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身上淡粉红色的衣裳,一句不经意的话,他竟然真的记得,她知道以宋璟的财力,这些衣服首饰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是心意。
徐殊意心中流过暖流。
从影:“你真的很大胆,从云野营计划与刺杀殿下的刺客一起筹谋越狱,刺客回都后秘而不报,单单这两件,殿下就有理由要了你的命。”
徐殊意震惊不已,后怕的凉意从脚底生腾:“你都知道。”
从影瞥一眼她,不屑于撒谎:“从七皇子府你被人险些淹死的那次以后,每一分每一秒,我就在你身边。”
她是三皇子府中的花草树木,是云野营一方天窗边的看客,是俞都街边的每一个人,是皇宫中不起眼的宫人,是灵宝寺的香客,每一处,都是她踩着徐殊意的脚步。
徐殊意紧张地咽口水:“一直以来,我的一举一动殿下都知道。”
从影:“当然。”
徐殊意:“你不会是把我几时入睡,几时要蹲茅房的事都要说吧?”
从影理所应当地点头:“当然,暗卫地职责,事无巨细。”
徐殊意当即红了一张脸:“你真的看我上厕所。”
从影面不改色:“都是女人,羞什么?”
徐殊意低声吐槽:“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关注过。”
从影无语:“放心,有我关注你呢,以后只会更甚。”
日子如流水一样平淡地过去,徐殊意逐渐适应了从影的生活习惯,比如她每日都要徐殊意早起练习射箭。
徐殊意本来是不愿的,以前宋璟就每日让她扎马步,教过几次射箭却都以极其难以控制的失败而终止,从影偏不信邪。
她的训练强度远远超过宋璟的要求,徐殊意只觉得每天饥肠辘辘,光是早上就能吃两大碗米。
从影的声音平静:“沉肩,怂什么。”说着就是一掌,徐殊意疼地呲牙咧嘴,她时不时会怀疑从影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从影不给她怀疑的时间:“拉弓!”
徐殊意听话地将弓拉到脸颊,沉住气,弓箭离手,划破空气,直直地射入前方几米远的稻草人的……额……耳朵?
说是射中了,倒不如说是挂住了。
从影无奈叹气,教不会的徒弟累死师傅。
徐殊意还未喊出声的欢呼卡在喉咙里,不上不噎得她难受。
她尬笑一笑:“你看,有进步的,最起码擦着草人的边了。”
从影转过身去:“你这样和人打起来,不该死也要被打死。”
毁容嘛,自然容易没命,徐殊意自知自明,赞同地点头。
“再来!”
徐殊意:“哦。”她搭箭挽弓,眯起眼睛瞄准的一瞬间突然定住,在她有限的视野里,少年银鞍绣榨,踏风而来。
徐殊意放下箭,从影深深地行礼:“见过殿下。”
宋璟将缰绳递给从影,走到徐殊意面前,从怀中取出那块小小的福兽:“怎么?不欢迎我吗?”
徐殊意鼻尖一酸,险些哭出来。
她忙行礼,却被宋璟拉住手臂制止:“吃得不好?怎么变瘦了?”
徐殊意:“吃得好,你……不是面壁思过吗?”
宋璟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太子与苏娜公主完婚,我找人替了我,便出来了,为了不被怀疑,曹昂都留在都中了。”
徐殊意:“你何时回去?”
宋璟:“不回了,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就和从影留在这。”
徐殊意下意识地问:“危险吗?”
宋璟思索了一下:“不算危险。”
徐殊意:“那想来是危险的,我和你一起去,我们灵魂互换的事情还没结束,若是突然互换麻烦就大了。”
宋璟皱起眉,他要做的事情很麻烦,把徐殊意牵扯进来非他所愿,可灵魂互换至今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徐殊意:“我不会添乱的,不一定我有用呢?你是天降谪仙的三皇子,总有些事不方便去做。”
宋璟拍了拍她的手:“好。”
徐殊意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一朵初绽的夏花,绚丽动人。
宋璟心底一片柔软,摸摸她的头:“你只要好好躲在后面,一切有我。”
徐殊意不大乐意:“我不要躲着,我会射箭了!”
从影一语致死:“会射耳朵了。”
宋璟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射中耳垂的稻草人,昧着良心夸:“角度很刁钻,没点天赋做不到如此。”
徐殊意飘飘然地扬扬下巴。
宋璟拉着徐殊意走到桌前,取出两枚铜钱。
徐殊意不明白他的意思,两枚铜钱,够买些肉包子。
宋璟:“你看这两枚铜钱一样吗?”
徐殊意拿起来仔细端详,两枚崭新的并无差别。
从影便在她两只手各放一把铜钱,徐殊意一头雾水,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仔细,便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当即发现了问题:“右手多一些吗?为何重?”
宋璟:“一样多,若我告诉你,这里面有一边是假的,你觉得是哪个手?”
徐殊意伸出左手:“自然是这只。”
宋璟:“因为什么?
徐殊意点头:“□□嘛,都是轻一些。”
从影:“不对。”
“嗯?”徐殊意不信,“射箭我不如你,可是我爱财这事,你不如我,怎么会有人造假还多用铜的?所以就该是左手。”
宋璟却将她的左手推回去,拉过来右手:“这只手的才是假的。”
徐殊意倍感诧异:“怎么会?”
宋璟:“你觉得作假的人如此做作所为,看似吃力不讨好的行为,目的为何?”
徐殊意酷苦思冥想,不谙其中道理。
宋璟:“大家都觉得重的才是真的。”
徐殊意豁然开朗,接道:“可是国库中还有许多铜币,所有人都觉得重的才是真的,那真的就会变成假的,国库中所有的铜币都成了假的。”
这是要乱了朝廷,此人真是用心险恶啊!
宋璟:“到时候国家乱成一团,朝廷失去百姓的信任,将会寸步难行,我想在这个□□还没有大量涌入市场前找到个根源,一击致命,大俞本就风雨未平,经不起再大的风浪了。”
徐殊意点点头:“我懂了,我们要去杀进做□□的地方,捣毁他们的脏窝。”
宋璟却摇摇头:“不,我们这次去找那个不愿上报朝廷的私人铜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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