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樱花与爆竹
两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樱花料理店门口,阿成叫两人守在外面,他则和另一个守在榻榻米包间门外。
藤原先生摘下黑色礼帽,对叶章弯腰九十度。
“叶先生,感谢您能来。”
叶章把拐杖顿在地上,态度平静不卑不亢,“藤原先生,不知您这么大礼需要我叶某做什么?”
“您请。”
叶章转身就是满桌的新鲜日料,鱼生,寿司,味增…
“还是先谈事吧,我还有事。”
藤原翘起鼻下的八字胡,蹩脚的汉语继续,“叶先生果然直爽,您的手下最近在跟踪宫本穗子。”
叶章盘腿坐在了方桌对面,接过来藤原倒給他的清酒,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有这么回事吗?”
“我知道您是想除掉她。”
叶章把酒放在了桌面,神情紧张起来,没有喝。
藤原却把酒先干为敬,把空杯展示給叶章看,表明自己并没有恶意。
“我们日本领事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叶某不太明白。”按理说,这个宫本穗子是日本国民,若被杀害,日本领事馆定不会罢休,必须要求警察局惩办凶手的,他也在忌惮着,派人跟踪了许久也并不敢下手。
“因为她也是我们大日本帝国讨厌的人。”
叶章呵呵笑起,日本人之间的私仇旧恨他不想过问,“我是合法的生意人,若是做了违法的事,您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吧。”
“叶先生不必害怕,因为有件事,还要请叶先生帮忙。”
藤原先生恭敬谦虚地低头,僵直的神态如同机器。
“想必日本领事馆做不到的事情,恐怕我也做不到。”
“您可以做到,我们却做不到。”
他依旧低着头,谦卑的姿态倒是叫叶章对日本人的等级纪律有了新的认识。
“受人所托,我们想要宫本穗子刚出世的孩子。”
叶章琢磨片刻,觉得这事并不简单,但既然日本领事馆找到了他,且知晓了他的一举一动,他若不做,与日本人交易失败,那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藤原先生请起,但杀人的事情我是肯定不会做的。”
“我们的目的只是孩子。”
除夕夜,吕太太和丈夫吕绍方饭桌上说家事。
“你想得没错,果真是副官赵季做的,但你想让游游除掉他?像你一样手上沾满鲜血?”
“他不是小孩子了,该做的必须要做。”
吕绍方想挠他腿上的石膏绷带,“他妈的,痒死了,真想敲开敞开了挠。”
“再忍忍吧,还有半月,就好了。”
吕太太展开封信,长叹,“上海来的,写給游游的,我擅自拆开了。”
“谁来的信?”
“还不是你儿子喜欢的那个姑娘,哎,”她又叹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
“那个姑娘又把他拒了,这可怎么说?游游会难过的。”
又是这个问题,吕绍方烦得瞬间发火,嚷嚷起来,“怎么说,就直接说!告诉你儿子被姑娘踹了,真没出息,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小点嗓门,下面人都听见了,”吕太太給他使眼色,“那也是你的儿子。”
“姨妈,我做的茶叶鹌鹑蛋,您尝尝。”
晚玲給席太太夹菜,又给明玄夹。
“新年快乐。”席太太給所有人发了红包,举杯对所有人,月莹,明哲,李妈,还有喜凤。“新的一年,大家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新年快乐,祝大家笑口常开,越来越好!”月莹也給所有人包了红包。
晚玲美滋滋,桌底下偷偷勾明玄的小手指,“收了两个红包,赚到了。”
外面响起了阵阵爆竹声,高高的天上绽放出大个的烟花。
李妈从储藏室也抱出鞭炮烟花,“太太,今年小周不在,我们还要不要放。”
“那就算了吧…”喜庆的节日席太太也有些无奈。
“我来放。”
明哲接过李妈手里的千响鞭炮,“过年就是要听响,除旧迎新。”
晚玲推着明玄往院子里去,视线却跟着明哲跑了,她也想去看放鞭炮的热闹。往年在奉天,她是跟在晚风后面看他点燃了火芯,然后堵着耳朵躲到墙根。
明玄握住了她的手,“想去看?去吧,不用管我。”
“我还是在这儿陪你吧。”她不想他不开心。
“去吧,回来告诉我,他怎么点的,怕不怕。”
晚玲一瘸一拐地凑到明哲跟前,看他把长长的一鞭用绳子系在院子里最高的一棵梧桐树的树枝上。
“你不怕把树給烧了?”
“怎么可能把树烧了,你想多了。”
“你就大意吧,奉天每年春节都有放鞭炮把自家房子点着了的。”
“乌鸦嘴,那你说,这么长的鞭炮,挂哪里?”
晚玲去院子里绕过一圈,捡出根长长的竹竿。“挂这里,然后把竹竿绑去那边空地的篱笆上。”
明哲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确安全些,便把鞭炮从树上解下来,重新系到了竹竿上。
“我说得有道理吧。”
晚玲洋洋自得,举着竹竿经过明玄的轮椅,侧身对明玄说,“他不会放鞭炮,还需要我的指点呐。”
明玄挑了明哲一眼,“你怎么比一个女人还蠢?”
“你能你来。”
明哲还给他个白眼。
“晚晚能就是我能。”
“你去把竹竿绑篱笆上,我去取根香来。”晚玲回身把竹竿交到明哲手上。
“取香做什么?”明哲问。
明玄夸起自己的女人,“晚晚真聪明,懂得先把香点了,再用香去点爆竹。”
晚玲回屋找李妈要了根熏香,李妈帮忙点着了,席太太见她兴高采烈地往篱笆那边跑,叮嘱她,“你们小心点!”
“没事,姨妈,我们小心着呢。”
她跑到明哲那儿问,“绑好了没?我的香都点好了。”说着把顶端燃的香灰吹走,露出红色的火星来。
“别急,等我固定好,还要把引线弄长一些。”
“一会儿我点还是你点?”
天越来越黑了,明哲的脸庞不是那么清晰,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在动来动去。
“帮我扶一下。”
“哦。”晚玲伸手过去,以为是竹竿,却不想是他有温度的手。
“想我了?占我便宜。”
耳边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晚玲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听不见。”
“我说呀,那个子宫帽你还要不要,给你留着呢。”怕她听不见,喊得贼大声。
她一手扶着竹竿,另只手赶紧把他可恶的嘴捂上。
“再乱说,把你嘴缝上,我学得可是护理,可真的会。”
“关公面前耍大刀。”明哲不和她一般见识,转移了话题,“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香水还是珠宝?”
“怎么,难道你要送我礼物?我可是很挑的。”
“就是问问,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明晚我要去参加舞会。”
“去跳舞?”晚玲斜着眼看他依旧黑乎乎的一团,他狡黠素净的面容渐在她脑子清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似在蔓延。
“不告诉你。”
黑漆漆的夜里,明哲眼力也挺好,从她手里抽出香火,趁她不注意,就把长长的引线点着了,火星红亮起来,滋拉滋拉向上爬着响,晚玲呆呆得看在那儿,在想,他要去参加舞会,难道要买礼物送给别的什么姑娘?
“傻了啊,还不快跑。”
明哲拉起她冰凉的手往远处跑,攥了又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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