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真会愿意帮她?

谢昭瞧得分明。

杨文佑满心思护着苗璎,眼不错珠地盯着妻子,生怕她有闪失。

新来的卢湛更是没个正形,频频往自己身边凑,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如此,竟只剩自己孤军奋战。

她见裴度又将马球控于杆下,心头一急,扬鞭催马,俯身便去争夺。

裴度见她动了真章,眼中浮起几分促狭笑意。

他平日里虽温文尔雅,此刻却半点不肯相让,球杆翻飞,与谢昭缠斗。

两人你来我往,终究还是裴度技胜一筹,稳稳将球送入门中。

郑猗与裴仪在马上清脆击掌,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卢湛见状急了,策马冲到裴度身边,压低声音抱怨:“你平日里最讲风度,今日这是作什么?真惹恼了谢娘子,仔细我捶你!”

裴度却勒住马,问:“谢娘子,那日河中的大鱼,滋味可还鲜美?”

谢昭顿时气结,这人竟是如此小肚鸡肠!

那日河边不过是场口角,她早将这点琐碎抛到了脑后,偏他还记挂至今,非要她赔卢湛的衣裳不成?

“裴少卿好记性。” 谢昭讥诮道:“不过是件湿了的衣裳,若裴少卿实在挂心,改日我叫人送十匹八匹云锦到裴府,够不够赔卢三郎那身粗布?”

卢湛在一旁摆手:“谢娘子,我那衣裳早扔了,哪值得你破费?裴度你也是,旧事重提做什么,快给谢娘子赔个不是!”

裴度却大言不惭地叉手,“那就劳烦谢娘子稍后送来了。”

“你......!”谢昭咬牙,她原是说的气话,偏他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裴度看她这副模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心内直乐,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你今日若能赢我一场,我便将《西域求法秘录》转赠你,如何?”

谢昭两眼放光:“当真?”

裴度点头。

谢昭心中擂起战鼓。

今日定教他输得口服心服!

她猛地扬鞭,照夜似离弦之箭奔出,直取裴度杆下。

卢湛见她这副拼命的模样,少不得舍命陪淑女,竟是难得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与谢昭一左一右配合得默契。

对面架不住对这般架势,几番拉锯下来,比分追近不少。

一记漂亮的远射入门后,谢昭勒住马,特意学着方才郑猗与裴仪的模样,与苗璎清脆击掌。

李澄起初还能凝神听崔延讲些龟兹的风土人情,时而颔首应和两句。

待看见谢昭与裴度你来我往缠斗得愈发激烈,那点听故事的心思便散了大半,连崔延说到龟兹乐舞的妙处时,他也只含糊地“嗯”了一声,索性倚着看四女。

“裴少卿,承让了。”一局已了,谢昭抹去额间细汗。

回转时,崔延已挡在她与看台之间。

“殿下,宫里刚传来消息。皇后传召,命我即刻入宫。请殿下恕罪,我等先行告退。”

他知李澄好色,找个借口,几人匆匆离去。

“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没扳回一局呢!”郑猗撅起小嘴,眼里满是不甘。

“下次陪你打个尽兴。”李澄嘴上哄着,目光却追随着谢昭和苗璎翩然离去的背影,直到她们消失在回廊转角,方才收回视线。

……

宣平侯府外,一辆马车已等待多时。

杜湘裹着披风坐在车内,一双杏眼肿得桃儿似的,她今日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崔延的。

听到车外护卫轻咳示意,她猛地掀帘跃下,绣鞋踩进泥水也浑然不觉。

“延哥哥......”

崔延脚步一顿。

自那日宫宴后,这个小时候总追着他喊“延哥哥”的杜娘子,在他心里早褪了颜色。

“杜娘子有事儿?”

“延哥哥,到马车上说句话可好?”杜湘恳切道。

“不妥。”崔延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杜湘突然抬头,泪珠滚过脸颊:“宫里都在传,陛下要为你和谢昭赐婚?”

这事传得倒是快。

崔延眉梢一动,眼底星河乍泄,“是又如何?”

“你当真要娶那个药胡女?”

崔延眉间骤然凝起寒霜。

“延哥哥,她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讨了太后和皇后的欢心。”

杜湘抓住崔延袖口,鬓边珠花不慎坠地,“那药胡女在穷乡僻壤长大,究竟哪一点配得上你?我杜家五代簪缨,哪点不如她?”

崔延不悦地推开她:“杜娘子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俯身拾起珠花,掷回车辕,“她什么法子都没使,不过是我放在心尖上,以命相护之人,是我想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娘子。

你若再辱她半句,休怪崔某翻脸。”

杜湘像是突然被抽走筋骨,跌坐在地上。

……

几日后,长安城接连迎来两桩天家喜事。

大皇子晋王迎娶郑氏女郑漪为妃,二皇子楚王亦以盛大之礼将裴仪娶入王府。

朱雀大街上宝钿香车络绎不绝,首尾相接,引得满城百姓扶老携幼驻足观望,啧啧称叹。

谢昭在书肆刚用过晚饭,芍药捧着帖子进来,道:“裴家递来请柬,说是因着嫁女之事承蒙各家相助,特设宴答谢京中亲友,邀娘子明日过府一聚。”

谢昭看着眼前的《西域求法秘录》。

裴度倒是言而有信,那天打完马球后,便让人把这书稿送过来。

她又想起一事。

前几日,她吩咐刘掌事盯紧王掌柜的行踪,果然察觉这姓王的在背后动作不断。

自上次算计落空,王掌柜并未死心,反倒暗中串联了几家供货商。

也不知他究竟向人家许下了什么好处,竟让刘掌事连半块像样的刻板都拿不到,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断了来路。

谢昭无计可施,只得翻出一卷旧画,亲自前往裴府别院,求见裴度。

她心中忐忑,只盼对方看在她已赔出云锦、息事宁人的份上,能出手解围。

那日裴度不在府中,只有他的亲随石曲迎出来。

对方言辞客气,却并未收她的画:“谢娘子,市场纠纷本是太府寺职责所在,我家郎君从不收这些。您说的,我定会转达。”

谢昭献画不成,心中更是不安。

上次就连崔延亲自开口,裴度都当场回绝,这一回,他真会愿意帮她吗?

石曲似看出她的迟疑,安抚道:“谢娘子放心,您的事,郎君会记在心上。”

她只得返回书肆,一路心绪纷乱,自觉此事难成,或许仍得托崔延或陆尚宫出面转圜。

谁知第二日一早,梁家木材的东家竟亲自将板材送上门来,报价甚至比往常更低。

不过一日,刘掌事便将所有紧缺货物尽数补齐。

裴度此人,行事当真难以揣测。

若书肆日后能得他几分关照,经营必然顺畅许多。

既然他主动相邀,她何不趁此机会,会一会这位裴少卿?

翌日,谢昭携芍药到裴府。

还未进门,已闻丝竹悠扬、笑语隐约。

“谢娘子万福。”裴度今日见到她,倒是很随和。

谢昭敛衽还礼:“裴少卿安好。”

“寒舍园景粗陋,谢娘子若不嫌弃,可随意游赏。”裴度侧身让道。

正说话间,忽听前方有人朗声笑道:“裴兄好不厚道!原说是设宴别院,我才快马加鞭赶来。

如今到了这里,既无美人佐酒,又拘束得很,你如何赔罪?”

谢昭望去,又是那卢三郎,转身快步离去。

裴度朝卢湛无奈一笑:“三郎见谅。今日永泰公主驾临,实在不便在别院设宴。改日定当专程相邀,向你赔罪。”

卢三郎闻言,笑骂一声:“好个裴郎!”

前院净鞭三响,侍者高声唱道:"公主鸾驾至!"

众宾客慌忙整衣正冠,趋步至中庭恭迎。

圣上膝下唯永泰、永安、永福三女,皆封正一品公主,食邑三千户。

永泰公主年方及笄,德妃怜爱殊甚,不忍她早嫁,是以驸马之选迟迟未决。

她端坐七宝座,玉容自生华彩,丹唇天然朱色,眉宇间自有一段天家威仪,倒叫满座娘子都黯然失色。

众人举盏齐贺:“恭祝殿下千秋永驻,长乐未央!”

永泰公主朱唇略沾琼浆便搁下:“今日是本宫扰了诸位的雅兴,不必拘礼。”

裴度再拜:“公主鸾驾亲临,顿使寒舍生辉,何来叨扰之说?”

“既结秦晋之好,便是一家人了。”永泰笑道。

“日前听王妃嫂嫂提及,裴府牡丹堪称长安一绝,今日特来一观。”

裴度笑意愈深:“能得公主垂青,实乃裴氏满门之幸。”

他侧身引路,“请容臣为公主导览,这牡丹园中的'醉杨妃'、'青龙卧墨池',都是珍品。”

永泰公主道:“今日叨扰诸位雅集,原不该急着赏花。且先用些膳食,稍后再赏花也不迟。”

裴度躬身应道:“公主所言极是。寒舍备有尚食局新教的金齑玉鲙,还请公主品鉴。”

“如此甚好。本宫早闻裴府庖厨精于南食北馔,今日倒要一饱口福。”

裴度击掌三声,侍女捧着银盘鱼贯而入。

永泰公主举筷尝了一口,赞道:“果然名不虚传。”

谢昭冷眼瞧着,这位少卿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进退有度,难怪裴家偌大家业,泰半都交予他打理。

酒过三巡,一个梳双鬟的婢子近前,屈膝禀道:“谢娘子,我家郎君请您移步牡丹园,陪公主殿下赏花。”

永泰公主已用食毕,裴度立在阶前,显是候着同往。

谢昭只得将手中银筷搁下,整了整裙裾,快步趋至裴度身后三步之处站定。

裴度信步于牡丹丛中,如数家珍。

“此株'魏紫'乃贞观年间从洛阳移栽,艳冠群芳。”

又引众人至一株白牡丹前,“这'玉楼春'最是难得,月下观之,恍若仙子凌波。”

永泰公主频频颔首。

谢昭随侍在后,心中暗自思忖:裴度特意唤我前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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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你退婚的样子很狼狈!
连载中美要渺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