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齿咬了下唇,留下道深深印子。云芷忖度片刻,顶着谢怀瑾阴晴不定的面色,果断摇响了铜铃。
“喂,是账房程先生么?奴是云芷,有桩事烦请您相助,实在对不住,劳驾劳驾……”
轻轻柔柔的嗓音飘进谢怀瑾耳中,反令他愈發烦躁。
实在受不得她用这种撒娇腔调与人通话,显见对方还是个男子,需得这般低声下气?不过个账房罢了。
他冷着脸坐在圈椅上,看她一边对着铜铃说话,一边凑到账册前,微微屈身,按着那位程先生的指示,远程为他开通权限。
长睫在烛火映照下似黑鸦翎羽,神秘幽深。
无瑕的面容上,朱唇紧抿,秀眉微蹙,极专注地盯着账册页脚,看着程先生描述的条目游移。
约莫三刻钟后,她长舒一口气,转头对谢怀瑾浅笑。
“妥了,您来瞧瞧。”
她蹙着的蛾眉终于舒展开来。
却见谢怀瑾阴晴不定地凝着她,一直看着,看得她脊背发凉。
她唇畔笑影渐渐凝固。
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心口猛地擂起鼓来。
“你的伎俩?”他轻启薄唇,骤然说道。
云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张着嘴“啊?”了一声。
谢怀瑾的眸中掠过一丝嫌恶,微微前倾的身躯,修长指节笃笃叩着案面,犹如夜巡的更夫,声声敲打着云芷的心。
“故意作这身打扮,摆出副天真模样,引诱男子么?”
云芷发誓,她从未见过这般恶劣的男子。她气急起身,连退三步,与他隔开安全距离。
“谢先生,只怕您想得太多。”
“哼,某见过太多你这般女子。”
谢怀瑾唇角笑意渐染轻浮,墨玉似的眸子戏谑地凝着她。
但云芷从中读出了鄙夷。这样的眼神,出现在谢怀瑾脸上,恰似两柄利刃,直插心口。
“终日周旋于贵人间,与各院主子打交道,莫说你别无他想。自认是离权贵最近之人,实则呢?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婢子。”
“谢郎君,若您要继续出言辱人,奴只得告退。”
云芷抓起案上荷包向门前行去。她实在气极,未料阔别十二载的谢怀瑾竟成了这般偏狭之人,毫无风度涵养,字字句句皆在刺痛她心。
“请您记着,非人人都如您所想。自然,想来您这般稚拙是不会懂的。”
临去时,她又转身冷冰冰掷下一句。
“稚拙?”
谢怀瑾被这词刺得几乎失笑。他猛地推开圈椅,如阵风掠至近前,迅疾攥住云芷细腕。
“自幼至今,还未有人说过某稚拙。你的胆量倒是不小。”
他讶于掌中细腻触感。这般近的距离,令他嗅到她发间清香。
这女子竟似棉絮般柔软。明明被怒意染红的眼眸燃着火焰,在他掌中却温顺至极。
云芷挣了挣,奈何他臂力惊人,竟将她腕子攥得生疼。
她蹙起眉尖,面上浮起细微痛楚。
落在他眼里,反添了想要摧折的冲动。
恰似枝头娇嫩花苞,令他只想狠狠掐下,在掌心揉碎。
这是怎么了?
谢怀瑾漆黑的眸中掠过一丝愕然。
这是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
这个原以为只需耗费半炷香心神的女子,如今竟占去他大半注意。
云芷怔怔望向他。褪去攻击性神情、面露迷惘的谢怀瑾,使她依稀窥见十二年前那个疏朗少年。
恍若被蛊惑般,她伸出手,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抚上他宽阔的额,瘦削的颊。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云芷眼里几乎要坠下泪来。
但谢怀瑾的神情倏然恢复冷厉。
他攥住云芷的手腕,嫌恶地将她挥开。
“这便是你的与众不同?方才还信誓旦旦说与别个女子不同,云姑娘!”
他蓦地俯身逼近,危险眸光锁住她,大掌压住云芷脊背。
随着一阵剧烈颤栗,云芷听见他的吐息拂过耳畔,那声音恍若来自幽冥。
“还是,你想与某试试?”
“你!”
云芷涨红脸,全然不敢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人根本不是谢怀瑾,这人只是个披着谢怀瑾皮囊的魔障!
她眼眶泛红,背过身不教他看见落泪的模样。
拼命从他掌中挣脱,提裙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混账,混账,混账!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道尽头,那一盏盏亮起的灯笼又逐次熄灭。谢怀瑾的视线方缓缓收回。
方才自己所作所为所言所语,皆似梦魇般模糊。
一贯冷静自持的他,竟难得在这女子手上失了方寸。
实在蹊跷得很。
一阵《牡丹亭》的笛声忽响了起来。他剑眉蹙起,瞥见地上那只绣囊。
方才拉扯间,她的荷包落下了。而这曲调……
谢怀瑾拾起绣囊,从那小巧得不可思议的锦袋中摸出个绣着布老虎的铜铃,瞪着铃上刻着的两字:“东家”。
定是那个陆先生传来的。
他不豫地将铜铃掷到榻上。
《牡丹亭》的笛声反复响个不停,谢怀瑾觉得自己此生都不想再听这出昆曲。
良久,铃声终于歇止,许是那位陆先生放弃了。
他又踱回榻前拾起铜铃,见铃身竟系着个兔形绣囊。这是什么玩意儿?这女子心智究竟几岁?
他随意拨弄了下铃舌,却发现需对口令方能响应。
谢怀瑾瞪着那六字口令愣了许久。
自觉未免多事。她丢了铜铃便丢了,何需自作主张替她传讯。
但这铜铃似有种无形吸力,诱他去解开。
不过是个口令罢了,寻常人的口令不会太复杂。他随手试了几个皆未能成。
罢了。正欲将铜铃掷回榻上时,他鬼使神差地报出一串数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