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雨还在下,闷声敲在玻璃上很容易引起倦意。

但塞缪尔有些紧张,眨着眼睛,不大的半张床上烙烧饼,翻来覆去睡不着。

伊修斯静静地躺着,双手交叠在小腹十分规矩。大概是被塞缪尔闹得睡不着了,他突然撑起上身,但没有跨过中间的分界线,“雄主,想聊会天么?”

外面的路灯很亮,上床前窗帘拉的并不算紧密,留了道缝隙,暖黄的余光成了屋里唯一的光源。

塞缪尔回头眨眨眼,仰望着伊修斯,直白的视线描摹着他的脸,肤色病态苍白几乎没有血色,茶褐色的眼眸半睁半闭。

笑眼微眯,温柔撩人。

在这晦暗的时刻,愈发让塞缪尔悸动。

“好啊。”

聊什么……

塞缪尔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对了,方达怎么样了?”

“死了。”

伊修斯一愣,继而笑出了声。

塞缪尔把天聊死了,转移话题喃喃道:“你的头发很漂亮。”

绸缎般白色长发在床上散开,微微透着窗外路灯的暖光。

伊修斯低头看了看,又轻声笑了出来。

塞缪尔以为他不信,翻身单手支着脑袋用本音强调道:“真的很漂亮。”

谁知伊修斯笑得更开心了,“您要摸摸么?”

就像魔咒响起,那只心动许久、蠢蠢欲动的手还是摸上了垂下的白发。手感如想象之中的一样顺直丝滑,温凉地贴着指缝。

大多虫族天生是黑发,白色的少之又少,当真稀奇。

“你的白发是天生的?”

伊修斯没料到会问这个,“不是。”

塞缪尔起了兴致,坐起来:“那是因为什么?”

他侧首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胡诌:“因为有些雄虫喜欢。”

哦,前夫哥。

塞缪尔闻言一愣,动作一顿,看向捋着伊修斯头发的手,收也不是,摸也不是,感觉这只爪子充满了罪恶。

虫族是所有种类的泛指,下面还涵盖着许多种类。蝶族不论雌雄,皆是相貌上佳,声音柔和,像是心照不宣的规矩,是各阶层雄虫们喜爱的玩物,也是敌国权贵喜爱的玩物。

他沉默一会儿,涩声道:“……对不起。”

“我开玩笑的。”

“什么?”

一来一往,谁知伊修斯竟捧住他的手,把脸悬在他掌心上,那个尖下颏和手掌隔了一段距离,但肌肤传来的热气给了塞缪尔一种相贴的错觉。

他仰着脸,眼里像落了星子,目不转睛清澈的倒映着塞缪尔的脸,“我开玩笑的。”

看的塞缪尔魂不守舍,下颌绷得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外加上对伊修斯莫名其妙的感觉,根本不可能冷静。

他果断抽手,翻身背对伊修斯,假装看不见就没事。

伊修斯笑出了声。

但闹了这么一出,塞缪尔先前的紧张一消而散。他俩又聊了些不着边际的,天南海北,格外的投脾气。

时间久了,渐渐升腾起倦意,没多久就塞缪尔睡了过去。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听着浅浅的呼吸声。

伊修斯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方才如同秋水多情的眼眸变得干涸,眼底只剩荒芜、死寂和不舍。

他出神地望着塞缪尔的睡颜,过了许久才眨一下,他伸手虚空地抚上塞缪尔的脸,去确定塞缪尔的呼吸。

温暖潮湿的呼吸打在他指尖,这并不能让伊修斯恢复先前的生气。

他还去摸摸塞缪尔的手腕,轻轻地,不惊动什么人,去测量塞缪尔的脉搏。明明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的手还带着生命的温度,伊修斯却止不住的害怕。

他害怕塞缪尔死去的样子!

他的雄主是塞缪尔,他的雄主死了,他是塞缪尔的未亡人。……似乎这样说有些像是天方夜谭,但确实如此。

塞缪尔早死在二百年前的佩罗战争中,伊修斯也不是失足雌虫。他和一般的雌虫不一样,至少守寡后不会被联邦政府剥夺一切财产,而且还能继续担任要职。

塞缪尔之所以能在这里活着,都要归功于伊修斯策划的“凤凰计划”。

传说凤凰可以涅槃重生,不死不灭。伊修斯看着塞缪尔由细胞群分化成组织,一堆器官系统,一个人形的胚胎。皮肤,毛发,指甲,一点点附着在塞缪尔身上,渐渐成为伊修斯熟悉的伴侣,他命定的雄虫。

塞缪尔翻了个身,不算大的动静把伊修斯拉回现实,他如同大梦初醒的呼出一口气。

轻轻回握住塞缪尔的手,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感到安心的,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湿润。焦躁害怕下变得冰凉的手,体温因塞缪尔触碰的回升。

他向塞缪尔靠近了一些。

第二天。

塞缪尔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伊修斯已经被挤到床沿了,吓得瞬间清醒。

他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没想到能抢床抢到这种程度。他伸出手臂把伊修斯向里带了带,清楚地感受到伊修斯身上没什么肉只是骨头,太瘦了。

伊修斯显然是从梦中被他弄醒了,声音软绵绵的,“唔,怎么了?”

他顺着塞缪尔的力道挪动身子。

塞缪尔没想能吵醒伊修斯,讪讪收回手赧然道:“我睡觉不老实。”顿了一下,亡羊补牢的建议道,“还没睡醒,你再睡会儿?”

“不用了。”伊修斯看向塞缪尔,懒洋洋地想着愣会神儿再起。

塞缪尔背对着他,随便往身上套衣服。宽肩窄腰,背后的肌肉线条明显,随着动作起伏,蕴含着澎湃的生命力。

伊修斯翻身趴着,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审视着,嗓音中带着睡时的沙哑,“您今天学校有事儿么?”

有点恭敬,但不多。

反正塞缪尔看不见。

上次塞缪尔走的说辞就是学校有事,这次留夜了,伊修斯不清楚他今天的计划是什么,会不会还走。

塞缪尔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低头在系上裤绳,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至少现在是没事儿的。”

奈何原身很摆烂,动辄就是逃课休学。

现在校方给了塞缪尔两个选择,在联邦大学通过考核,随着同一届的毕业生进入部队;或者,塞缪尔再读上一年,在军事学院适应一年。

塞缪尔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毕竟留级是对自己的侮辱。

因为联邦大学考试的雄虫可以自己安排考试时间,所以塞缪尔将四门主课考试都安排到了就近几天。轻轻松松A 过,但还有望不到头的水课重修……他又要着手重修考试。

有着先前的记忆,塞缪尔教舍友四门的基础,舍友帮他画水课重点。睁开眼就看书,看完就去考试,考一天睡一天,睡醒再看书。周而复始,直到昨天才和舍友们一起解脱。

三人行尸走肉般拖着腿走回宿舍,挨个瘫坐在沙发上,神情憔悴,饱受摧残,脸色蜡黄如同数九隆冬中的小白菜。

塞缪尔养好精神就直奔伊修斯这来了。

“您今天要不要留下?”伊修斯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边问边把散乱的长发顺好。

“伊修斯舍不得我?”塞缪尔笑嘻嘻地反问。

三只小猫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张望,被突然拉开的门下了一跳,叠猫猫的跌成一团。他顺手拿起狸花猫,掌中温热,软乎乎猫儿很小,一只手就能抓住。

“让我想想。”伊修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一层细雨,空气很潮,带着泥土的味道,郁郁葱葱的树叶颤啊颤,被冲刷的绿意盎然。

没得到预期回答的塞缪尔有些失落。

“近期您会很忙么?”

“不会。”塞缪尔头顶的阴云一扫而尽,把自己知情的全盘托出,“不忙,学校里没安排,就是一个月后有场考核,得去趟外地。”

伊修斯拖着腔神游:“一个月啊,还挺快的。”

塞缪尔跨过猫猫,漫不经心回答“我觉着还行。”走到客厅了又绕回来,他对伊修斯赧然一笑,“伊修斯,这几天我能住这么?”

所有在校考试都结束了,他的两个室友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塞缪尔突然想到可以来找伊修斯,正好有间空房。

话音落地,伊修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久不说话。

塞缪尔心悬了起来。

好吧,贸然提出和一只雌虫住在一个屋檐下,确实有些唐突。

但雄虫做到塞缪尔这份上,也够“窝囊”的。由于联邦拿夸张的雌雄比例,在虫族社会中,只要地位不是非常悬殊的两虫,雄虫可以不顾雌虫意愿将其纳为雌侍。

但塞缪尔给了伊修斯拒绝的空白,他不是惯于强取豪夺的虫。

现在很安静。

他抿了抿嘴,想干干巴巴挽回面子,打算另寻他处的时候。

伊修斯粲然一笑:“当然可以啊,我一个人在这里挺孤单的。”

“您能陪我是我的荣幸。”

相当的暧昧。

塞缪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和雄虫有一定亲密关系的雌虫才能说的话,诧异的垂眸重新看过去,似乎想听伊修斯的说法。

伊修斯不置可否,眉眼弯弯地提醒道:“您该吃早饭了。”

塞缪尔挑眉微笑,抢了两步转身出去,“你手上的伤还没好,我来做吧。”

伊修斯恢复了惯有的面无表情。他将发拢到一侧,隔着一层玻璃看到塞缪尔忙碌的身影,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看得出塞缪尔很喜欢他,眼神骗不了人,深若幽潭的黑眸满是柔情。

塞缪尔不会像别的雄虫那样侵吞占有伊修斯爱的就是他的温柔与尊重,把自己当作平等的个体……想到这里,伊修斯怔然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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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雌君的千层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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