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强吻

承露塔内,香炉余烬未散,沉水香的气味袅袅升腾。姚安如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她坐起身,环顾这间陌生的居室。

乌木雕花的床榻旁,暗红色织金锦帐沉沉垂落。木雕夔龙纹屏风两旁,各立着一盏青铜蟠螭高足灯,前面则是一张紫檀云纹木案,案上摆着一只小巧的狻猊兽熏香炉。墙边多宝格上,更是堆叠着青玉如意、鎏金嵌宝的妆奁、弦轴微松的七弦古琴……

房内一应家具物什,大多镶着金边,字画器乐、珠宝摆件更是琳琅满目。可如此奢华的布置,却掩盖不住塔楼墙壁缝隙内,那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姚安如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径直走到窗边,“吱嘎”一声推开厚重的雕花木窗。霎时,一阵风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涌入。

她抬眼望向远方,塔林无垠,满眼破败。头顶的天空,始终是灰色的,像风吹雨蚀的造像上,那种永远擦不干净的脸。

尽管苍宁城早就没了往昔的繁华景象,可姚安如一眼便认出,这就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故地重游,满目疮痍,此情此景,应该感伤一番。可她发现,自己的心却早已荒芜如这焦土,没有任何一丝感觉。

人不能走得太远了,否则,故乡也不是故乡了。

就在这时,渠逸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边,清冽的声音问候道:“安如仙姬,醒了?”

姚安如并未回头,仍旧看着眼前的塔林,声音叹道:“万仙塔林,名不虚传。”她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眸子直接对上渠逸,“从昨夜到今日,你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为将我引到这里,对吗?”

“仙姬慧眼如炬。”渠逸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被拆穿的不是阴谋,而是件趣事,“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那日在幽夜集遇上了你,心下觉得,你应该回苍宁城看看。”

“呵呵。”姚安如冷笑几声,声音沙哑而苦涩,“你们天正律台审罪仙的法子,便是钝刀割肉,专磨人心智。你处心积虑引我至此,就为了让我看这一地狼藉?”

“仙姬误会了。”渠逸渠逸缓步上前,停在她身侧不远,“在下渠逸,是来自仙都不假,可我与天正律台,并无半分瓜葛。”

姚安如听了这话,怔住了。渠逸若非天正律台派来的,为何还要盯着自己?可转念一想,仙都之人,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炼妖售妖。

除非……

“你也是罪仙?”她脱口而出。

“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渠逸答得轻描淡写。

姚安如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她也懒得深究,就当他是吧。

罪仙寻罪仙,这意图太明显了,无非图个抱团取暖,苟且偷生。姚安如觉得此举着实无聊。别说抱团了,她连苟活的意愿都不是很强。

“昨夜叨扰了,我这就走。”她言简意赅,说罢便往门口走去。

“仙姬留步!”渠逸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何不在此休养几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姚安如拒绝得干脆利落,只是在抽回胳膊时,被渠逸紧紧攥着。

“其实,苍宁城并非外界传闻那般不堪。你不想看看吗?”他问道。

姚安如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烦躁:“你既知我身份,便该明白,此地已经不属于雍国,也早与我无关了。”

“哦?”渠逸眉峰一挑,嘴角浮出一抹坏笑:“原来你忌讳这里啊。”

“我没有!”姚安如的声音陡然拔高,“不是忌讳,是与我无关!”

“唉,也罢。”渠逸撇了撇嘴,佯作失落,可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他松开了手。

姚安如立刻抽身,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渠逸的声音又响起了。“对了。”他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苍宁城有个大匠师,名唤秋凌川,便是昨日舫船上,那装着青铜妖臂的。他还用触手碰了你的脸,还记得吧?”

听到秋凌川的名字,姚安如心头一紧。

“他怎么了?”

“他昨日来过,想见你。说是在天权山上,你曾救过他性命。此恩,念念不忘呢。”渠逸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姚安如的心神。

“哦。”

姚安如想起舫船上的场景,冰冷的铜臂、飞溅的脑浆,顿时又感到一阵恶心眩晕。她猛地按住胸口,呼吸也变得深长而急促。

渠逸见她表情有异,跟到门口,“你没事吧?”

“无妨。”姚安如强压下不适,声音微颤。

“那……你不见见他吗?”渠逸追问,目光紧锁她的反应。

姚安如用力摇了摇头,她从身上摸索出一枚银戒,递向渠逸,“烦请将这银戒,转交给秋凌川。”

渠逸并未立刻去接,只是垂眸看着她手心上的小小银戒。旋即又缓缓抬眼,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你为何不亲自给他?”

姚安如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满是探究的意味,心中更加烦躁,只想尽快逃离,“我说了,不想见他。拜托了。”

“好罢。”渠逸终于伸出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姚安如的手心,拈起那枚银戒。

接着,他敛去惯常的笑容,换上更为幽深的审视表情,微微倾身,探向姚安如,声音低沉而缓慢:“你这性子,真的,很冷漠。”

姚安如本能地向后仰,脊背几乎贴上门框,“那又如何?”

渠逸笑了笑,凑得更近了些,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有的时候,人过于冷漠,也是一种刺激。”

他的声音极为暧昧,姚安如心中立即警觉起来。她不能多作停留,伸出手,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渠逸,快步离开。

渠逸并未阻拦。他斜倚在门框边,手指把玩着那枚银戒,嘴角玩味的笑容更甚。

“我喜欢刺激!”

他对着她的背影,扬声大喊。声音在万仙塔林,久久回荡。

姚安如前脚刚走,秋凌川后脚就奔着承露塔楼来了。

此刻,渠逸正站在门口的廊道上,摸索着姚安如给她的那枚银戒,冰凉的触感缠绕指尖。

秋凌川一路疾奔,见到渠逸,单膝跪倒在他面前,带着急促的喘息道:“城主万福!”

渠逸迅速收起银戒,转身将他扶起,“你怎的来了?”

“城主!”秋凌川声音急切,“安如仙姬她……”

“哦,她走了。”渠逸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惜,你来迟了一步,仙姬她刚刚离开了。”

“离开了?!”秋凌川瞳孔微缩,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她为何匆匆离开?您可曾提过,我想见她?”

“嗨!”渠逸叹了口气,微微蹙眉,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我同她说过,可是……她说不想见你。还说……没有必要。”

“为何?”秋凌川心头一紧,很是不解。

他虽然不知姚安如此番下山所为何事,可她发髻上分明别着他亲手所制的竹编蝴蝶,就那么明晃晃地戴着,这怎么不算一种心意?既有此意,为何连一面都不肯见?

渠逸看到秋凌川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背,温言劝道:“仙姬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她既如此说,自有她的道理,你也不必挂怀。”

“可是……”秋凌川喉头哽住,脑海中被那枚竹编蝴蝶牢牢占据,就好像一个无声的信号,牵动着他的思绪。

他不由自主地透过门框,望向那已空寂无人的房间,心头那份疑虑与不甘愈发强烈。最终,他猛地躬身向渠逸作别,转身朝着姚安如离开的方向疾追而去。

廊桥上,渠逸望着秋凌川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转角处,嘴角那抹淡然的笑意更深了。

他再次拿出那枚银戒,指尖轻弹,银戒弹向半空中,待它下落时,一把接住,紧紧握在手里,接着广袖一挥,向自己的寝居未央塔去了。

渠逸素来喜香,未央塔内平时除却各色香料,也常备时令鲜果与应季花卉,增添些鲜活气息。

青蘅身为渠逸近侍,心思最是缜密,旬日一易,必亲令奴仆更换,务求果品新鲜、花枝妍丽,容不得半分萎败之态。

此刻,她正亲自督看几名妖奴更换果馔花植,一见家主归来,立即迎上前,躬身行礼。

渠逸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案上新供的佛手柑,轻嗅一下,问道:“这时节,竟已有佛手柑了?”

“是,”青蘅含笑应道,“家主忘了?妖作坊前些日子建了一座晶房,以妖髓催发暖息,可令春花常开、秋实长留。”

渠逸唇角微扬:“这大匠师,倒真有几分本事。”

青蘅脸上笑意稍敛,低声补充:“晶房并非大匠师亲手所造,是他在城中几位凡人徒弟设计修筑的。”

“凡人徒弟?”渠逸目光微沉,静默片刻才道:“盯着些,少让这些凡人插手妖作工事。”

“是。”

青蘅应声后,上前靠近渠逸,手搭在他的肩上,要替他解下外袍,却被渠逸轻轻按住。

“我还要去趟通天塔。”他嘱咐道,“一会儿安如仙姬来了,你将她也带去,我在那里等着。”

“安如仙姬?”青蘅微微一怔,“是昨夜您带回来的那位女子?”

“没错。”

“原来是她啊。”青蘅道,“可她方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你消息倒是灵通。”渠逸轻笑,修长的手指在她颊边一拂,“她会回来的。”说罢,他嘴角再次上扬,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可是……”青蘅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探问,“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家主示下。”

“讲。”

“那仙姬究竟有何能耐?她当真愿助我们炼妖?”

“她?”渠逸嗤笑,“论炼妖,她尚不及秋凌川一介凡人。”他目光幽深,声音低沉,“我留她,是要借她仙体,疗我旧伤。抽其三魂,助我重归十重境界,登临真仙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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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命变成底层仙民
连载中裴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