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音？”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青蘅微微一怔，眼中浮起几分疑惑，望向姚安如。
姚安如自己也愣住了，不禁想起在天正律台受审时的场景。
那时，她被困在一个光束围合而成的囚笼里，笼顶是主审官光的眼睛，硕大一个，像一轮太阳，占据了整个囚笼的穹顶，照得人无所遁形。
囚笼四周，坐满了监审仙官。在满堂威严肃穆的面孔之中，有一张明媚艳丽，风华绝色的脸，静静注视着她。那双桃花眼，似缀满红樱的枪头，耀眼，却令人胆颤。
此人正是玉衡宫少主——鸾音圣女。
“她怎会在这里？”姚安如心道。
她看着青蘅，那眉眼，那脸庞，与鸾音一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圣女仪态华贵雍容，气场逼人，而面前之人，似乎更为清纯温婉，气质迥异。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总算觉得顺眼了些，并对青蘅解释道：“呃，是我认错人了。”
青蘅闻言，并未深究，可眼里已然没有先前的热络。她面上无波，只礼节性地颔首。
此时玉巧上前禀报：“青蘅大人，仙姬此次不走了，要面见城主。”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青蘅屏退玉巧，目光这才落在姚安如身上，上下逡巡两遍，才道，“家主已在通天塔候着，随我来吧。”
万仙塔林中，塔楼多以廊桥相连。不过，青蘅偏不走廊桥，反而舍近求远，带着姚安如从一座塔到另一座塔，上上下下。
不仅如此，她还专挑那些没清理过的，堆满骸骨的地方通行。
姚安如飞升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死成一堆残骨齑粉的，还是少见。
她目光所及，皆是灰色的粉末，粉末中半掩着森森骸骨。时光久远，残骨已如顽石，骨粉亦如尘土，几乎难辨人形。更无法想象，这些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
七十年了，如果姚安如当初能如愿死掉，也该是这个样子。
一念及此，她深长地叹了口气。
“仙姬何以叹息？可是觉得此地阴寒？”青蘅言语关切，表情却是冷的。
“无妨。”
“也难怪。”青蘅环视四周，“万仙塔林何等恢弘，一朝倾颓，气数尽绝，又死了这许多人，骸骨堆积如山，阴冷些是自然的。”
“嗯。”
“对了，仙姬是前雍朝人，又是不死之身，可曾见过昔日万仙塔林的盛景？”
“未曾见过。”
“那太可惜了。”青蘅语气乍听惋惜，却藏着一丝别有用心的意味，“万仙塔林，绝无仅有。其工程之浩大，难以想象。据说开工时，便征来匠作三十万众。”
姚安如随口应道：“确然浩大。”
“仙姬可知，三十万匠作，还只是开工初期呢。”青蘅语气转冷，“雍王好大喜功，只求速成以邀仙宠。工期催逼，监工狠戾，三十万役夫昼夜无休，饥馑常伴，累毙、倒毙者不计其数。死了一批人，就再征一批人，反正你们大雍帝国富有四海，反正民力无穷无尽。对吧？”
青蘅一番话，字字如锤，精准地砸在姚安如心上，一阵钝痛蔓延开来。她明白，青蘅并非平白无故说这些话，定是有什么意图。
然而，姚安如并不想揣测，也没这个必要。毕竟，青蘅所言，句句属实。她姚家拼尽几代心血，浇灌出的便是这样一个王朝。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里的白骨，是那些劳工？”
“非也。”青蘅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劳工死了，自然要被拉去城郊，挖个万人坑，囫囵埋了，也算入土为安。而这些人……呵呵……”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骸骨，继续说道：“这些都是苍宁城人。屠城之际，他们争相逃命，不惜推搡践踏至亲骨肉，或父子相残，或夫妻反目，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挤进这万仙塔林，祈求仙都庇护。谁承想，此等癫狂丑态，早被仙都尽收眼底，弃如敝履，根本无人来救。”
青蘅话音未落，姚安如早已如遭雷击，一股寒意窜起，直冲颅顶，眼前骤然变得模糊。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跌在地上，膝盖撞在骨灰上，激起一片灰色的烟尘。
“仙姬？”青蘅一惊，下意识上前搀扶。
然而，姚安如浑身瘫软如泥，青蘅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半拉起来。可没挪动两步，她再次踉跄摔倒。
“是宣威侯，明明是宣威侯屠的城，明明是他们屠的城啊……”她口中发出破碎的呓语，声音抖得不成调“杀人的明明是他们，与我何干？是他们，都是他们……”
青蘅看着眼前语无伦次、状若疯癫的姚安如，一时怔在原地，手足无措。
其实，她原本只想揶揄几句。只因那日在隐宝楼，眼见渠逸亲自将她抱走，心中便如扎了根小刺。身为家主亲手炼就的第一个通智的大妖，青蘅自有其傲骨，自命不比这凡人飞升的仙姬差。
她肚子里还藏着一箩筐更刻薄的话，准备敲打敲打姚安如。谁承想，话才起了个头，对方竟已崩溃至此，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啧！”青蘅烦躁地蹙紧眉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神志不清的姚安如，低声嘟囔了一句，“烦死了！”
她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俯下身，借妖力将姚安如拽起，甩到背上。“罢了，我背你走。” 就这样，她背起她，踩着白骨，朝通天塔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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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蘅心知，就姚安如此刻失魂落魄、神志恍惚的样子，带去家主面前，肯定要受责的，索性将她送到通天塔二层一间偏僻的小室，让她暂且歇息。
小室内陈设简陋。青蘅手脚麻利地点燃一炉安息香，又匆匆捧来一大束合欢花，将花束放在姚安如身畔的小几上。馥郁的花香混合着温暖的安息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开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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