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最先做出反应,他蹬蹬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王胖子后面。别人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这具尸体可和那座铁棺不一样,铁棺有过防护措施,必然不会起尸,而这个尸体一旦被齐铁嘴破封了什么咒,叫他那个莫名其妙的体质一激,万一起尸了,那得多尴尬啊。
胖子也咽了口唾沫。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然看起来比哆哆嗦嗦的军医还紧张。
齐铁嘴小心翼翼地把面上的麻布卷起,露出下面的尸体。脸一露出来,张启山就意识到,这一具就是在火车头里吊死的那个人。此时身上衣服已经全数剥去,皮肉还鼓如生人,双眼仍旧睁着,两只黄鼠狼眼一样的小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却已经浑浊不堪。
就在齐铁嘴掀开麻布,露出他脸的瞬间,这对眼睛竟猛然一转,看向靠近的张启山。
吴邪没感情地心想:你妈的,为什么?接着把枪上了膛。
张副官却一下就被惊着了,立即退后拔枪,哆嗦了一下:“没死?!”
“死了,”齐铁嘴唏嘘道,“副官你这点出息。”
副官冷冷地看着尸体的眼睛,但是大约被刺激到了,没有再说话,手里的汗已经浸满了枪托。
深吸了一口气,齐铁嘴才把尸体身上的麻布全数卷起。就看尸体身上上上下下,几十处地方,都被打进了棺材钉,在棺材钉的伤口四周则写着很多道符。
张启山面无表情地和尸体对视,丝毫没有任何的畏惧。他绕着尸体转了个圈,来到了尸床另一边,目光紧紧盯着尸体。尸体的眼睛迟疑了片刻,立即又转了过来。两个人一站一躺,无声地对视着,于地面和床上,于阳间和阴间。
王胖子揉了揉眼,喃喃:“这他妈真的不是活的么?”他在心里跌足叹道:早知道就带几个黑驴蹄子来!
“这位就是齐家的高人,把火车送到这儿,可谓舍生取义了。”齐铁嘴面露哀戚,叹道:“一共二十七根材钉,钉在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用意?”
“具体我真不知道,我只听说,有东北请仙,把狐狸、黄鼠狼、蛇、刺猬四仙请到身上,俗称‘老神仙’。后来到了中原,有上身做歹事的,被大风水先生用棺材钉钉死在身体里。东北老神仙上身最多一个时辰就得出来,这位高人估计为了把火车开回来,托了黄仙帮忙上身,然后钉入棺材钉把黄仙钉在自己体内。高人体内必然也中了蛾病,在奄奄一息之时做的法术。”
“真有法术?”吴邪略微有些惊讶。这也太封建迷信了,虽然他们是做这一行的,也了解些普通人不清楚的事,可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又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却真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有没有法术,我起钉之后就有分晓。但是佛爷你得帮我一件事情,这黄仙被钉在体内,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齐铁嘴咽了口唾沫,“就是这黄仙不听话,可能很邪性,高人怕放出来害人。”
张启山从东北来,这些事情多少听说过一些,仍旧没有那么感兴趣,他反而对于伤口边上的道符产生了兴趣,这些道符的笔画之间互相相连,在身体身上连上了很多道暗红色的线,密密麻麻挤作一团,看着叫人无端心里发寒,绝对没有齐铁嘴说的那么简单。
“我在这具尸体四周已经画了三圈符咒,张家人体质特别,估计是不会有事,那黄仙出来很可能上我或者那二位的身;到时候佛爷可以问它来龙去脉,如果问完它不走,就要劳烦佛爷,用一根棺材钉反打上身者的咽喉。”
张启山接过棺材钉,递给副官,副官掂量了一下,很轻,轻得有些不正常,完全不是铁制品应有的重量。
“这风险冒得可够大的。”吴邪脸色一绿,王胖子也摇头道,“您好歹做点什么防范啊,上了我俩的身,也不知道怎么控制它开口啊。”
齐铁嘴只好又反过头来安慰他俩:“大概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胖子一拍脑门:“懂了,除了生命以外的危险都能有。”
齐铁嘴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
张启山淡淡地说:“不用担心,副官很伶俐。”
齐铁嘴看了看张副官,张副官冲他露出一个龇牙的笑容。他有些害怕:“佛爷,你这手下没轻没重的,这活你可不能假手于人。”
“又不用你拔。”张启山对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趁着齐铁嘴还没反应过来,快步上前,翻上尸体,双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尸体上棺材钉子的尾部,不用任何工具,直接一点一点拔出。伤口中的钉子一松动,马上就有一股气从中涌出,发出一声类似于放屁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恶臭,味道简直沁人心脾。吴邪皱着脸一捂鼻子,心说还真是黄仙,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腌入味儿了。胖子低骂道:“他娘的,跟掉茅坑里似的!”
那尸体越来越苍白,所有的钉子拔完之后,尸体已经完全干瘪了下去。副官回头看了看张启山,又看了看齐铁嘴。就看齐铁嘴脸色苍白,捂着自己的嘴巴,非常紧张地看着四周。几个人屏息凝神,张副官握紧了手里头的钉子。
房间里静默了半天,也不见齐铁嘴有什么动作。张启山的脑门跳了跳青筋,低头看了看尸体的眼睛,眼珠子确实是不动了。
“黄仙呢?”副官跳下来问,“八爷,你是不是被人家嫌弃了?人家根本不想上你的身,你就是自作多情。”
齐铁嘴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看了看四周,接收到了一水的奇妙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在他们身边三张床远的一张尸床上的尸体猛地抽动了一下,发出“咣当”的声音。齐铁嘴立即跳起来大叫:“别走!”
张启山反射性跃起,踩着两具尸体跳到那张尸床边上,一把拉开抽动尸体上面的麻布,就看到尸体的眼神已经涣散了,昏黄的眼珠全部浑浊塌陷了,但是嘴巴竟然张开了。
吴邪也抢上去抓住尸体的下巴一挤压,露出了舌头的深处,他用手电光一照,看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东西。他用镊子把它拿了出来,在灯下一照,果然是一块腐烂的甲骨片。
尸体的嘴巴迅速垮了下去,张启山跳下来,从吴邪手里拿过甲骨片。他冷冷地看着手里的甲骨片,想起了之前在棺材里发现的那块,忽然明白了什么。
张启山一把抓住不停拜着四周说谢谢黄仙留信的齐铁嘴,提溜着他的脖子就往外拎起,一边对张副官喊道:“把全省的地图,所有乡的,全部调出来。特别是标着地矿的,一张都不能少。”
胖子正拽着吴邪往外走,忙问道:“佛爷是不是明白什么了?”
张启山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不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为阴沉了。
这边副官立即招呼的忙开,眼看就要到半夜,司令部所有人都被叫起来。另一边二月红正从外面路过,远远一瞥看到布防司令部里灯火通明,心中也若有所思。
一路进了老城,回到自己的老宅邸,二月红就来到自己的把式房,踩着几只箱子瞬间翻上了房梁,打开了房梁上头的瓦片,然后探头翻了上去。
瓦片之上竟然不是房顶,而是一个暗格房间,虽然只有一人高,但是里面摆满了各种埋在灰尘中的箱子和古籍。自从不下地之后,这个暗格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他拿出张启山给他的顶针,来到在一只长箱前,打开那只三米长的箱子,能看到上千只一摸一样的顶针,整齐的放在布满灰尘的托格内——其中有几只格子,里面是空的。
二月红吹掉格子里的灰,把这只顶针上的图案和格子的底部图案对比,找出了一个空格子。
二月红家的顶针,从立家以来,一共一千零二十七只,每只上头的雕花皆不相同。这只千挂箱子,底子是用软油打的,出师之后,家里有人会打出顶针,用力把花纹的那一面往格子油底里一按,就留下个印记,人死后顶针交还放入格子,还是当时的那一个。有这个规矩是担心顶针流落在外,外人冒充红家人行事,往往牵连甚广。如今这一只与盒子能对上,确实是真的红家遗物无疑。
红家家传绝学,近几代已经少有人横死,这里面少的几个格子,属于唯一在几十年前一次下地中没有回来的那几人。那几人至今下落不明,这只顶针再现,说明当时的先人肯定已经折在墓中。
那时他们去寻找的深山古墓,记得是从湘西附近的老林大笼岭进山,离长沙既无铁路,也不能开车,行骡子也要两周才能到达谷口。大笼岭延绵一百多公里,往后是湘鄂边境的广袤大山,全是深山老林。此事发生后,二月红的父亲曾多次试图营救,但那个古墓奇险万分,进了几次都无奈退出。不知道父亲在其中经历了什么,出来之后,竟然将这个古墓的所有资料全部烧毁,不准红家子孙再去涉足。如今过了那么多年,草木重生,山体变化,就算有人带路,要找出具体的地点,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二月红自己的顶针,上头是一枚水仙,也放在箱子里,这是他决心不再下墓的象征。他抚摸了一下,惹得一手灰尘,转头点起一盏水皮影灯,挂上顶梁,灯用小水獭皮所绷,其中为马鲛鱼的皮影转动,水光鱼影中照亮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用稻梗搭建出来的烫样,是个古墓的内部模型。
他深吸了口气,默默看着这个烫样,父亲每次从大笼岭回来,都会在这个密室中用稻梗搭建烫样,似乎想把那个古墓的结构搭建出来,这说明父亲当时非常想要征服这座古墓,但最后一次回来之后,却烧毁了所有资料。据当时同去的老伙计说,父亲最后一次是独自深入到了古墓的深处,那一次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二月红几乎在密室中呆到二更天,思绪万千,过去的种种想了很多很多,回到院中,却见卧房的灯还亮着,不由有些抱歉。急急梳洗了一下进房,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斜卧在床头,看苏曼殊的《断鸿零雁记》,看得迷了,几乎不知道二月红进来。
“鸳鸯蝴蝶的书好看么?”二月红轻声在她耳边问。丫头惊了下,轻轻摇头,闭上了眼睛。
月光从外面透进来,二月红睁着眼睛,听着丫头的呼吸声,帐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轻微的点点碎光。他抬起手,想拉一下帐子,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戴上了顶针。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就在刚才发呆的时候,自己已经习惯性的,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顶针重新带回了手上。
像一个到不了头的诅咒。
请大家多多支持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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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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