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探棺

持锣用以惊马,张家人将双指伸入棺材洞口之后,如棺内异变,往往伴随尸毒,侵害全身。所以施展这项绝技时,往往用一只琵琶剪卡住洞口,琵琶剪有索连着马缰,马耳后七分放置一只鸣锣,只要棺中有异,立即敲响鸣锣。惊马狂奔,马带动机括在瞬间收拢琵琶剪,将手臂剪断,可以保命。

持锣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差事,鸣错了或者鸣晚了,都是天大的膈应,要么无辜失臂,要么就是丧命。张启山让齐铁嘴持锣,这是在警告他,让他仔细想想自己的判断是否是正确的,不要轻下判断。齐铁嘴一下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佛爷,佛爷。”他追上去,跟张启山并排走,心知不该为自己这一点猜测,可能就断送了一个人的前途。张家人个个血脉相连,现在在张启山手下的都是从东北逃出来,大多都是青苗子,这么轻佻地讲出来确实不合适的。

两个不速之客跟在后面。提起开哨子棺,吴邪是见过也没见过。要说见过呢,就是在幻境里面曾经目睹过一次小哥开哨子棺,而他自己出棺入墓这么多年,却也没碰见一个。胖子很兴奋:“我还没见过开哨子棺呢,这下算是开了眼了。”他向张启山的方向努努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低声兴奋道:“你看他那双手,手指是比别人长一点,但是跟咱们小哥可没法比。没看过小哥开棺,看他也能当个代餐。”

吴邪拧了他小臂一把:“瞧你这没出息的样。等回来咱们接着小哥,你就一直看着他那双手,看一万次他都不骂你。”

小哥。吴邪心情忽然低落下去了,他不知道原来的时空时间是否还在流动。小花知道我消失了吗?小哥出来没有?他失忆了吗,手腕怎么样了……纵然他归心似箭,却被迫限于这境地,愈发觉得嗓子眼干痒。

齐铁嘴心里挣扎很快被张启山压了下去。几个人坐进车里,就见张副官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朝火车站内走去。胖子拉下车窗,就见那副官正在解开自己手掌上的绷带。还没看清楚他想做什么,车已经开动。

“这车不在这儿开,难道还能运回去不成?佛爷,里头东西真的动不得呀!”

张启山不答话,已经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胖子撩开车窗帘,见一行人抬着各种撬棍麻绳圆木跑过,车站已经被帆布围住,当下不由微微笑了笑,接茬开始信口胡说:“八爷,它火车都坐过了,坐汽车怎么了,能不能不要那么迷信。”

齐铁嘴气得脸绿:“我一算卦的你叫我不要迷信,什么道理!”

一路上都是准备离开的老百姓,车开得很慢,到了张启山府上,齐铁嘴已经从极度的紧张变成了魂不守舍的状态,等用过午膳,喝了点酒才镇定下来。

胖子免不得跟齐铁嘴多喝了几口。他极喜欢张府的烧刀子,喝进去辣乎乎的,能一路从嗓子眼儿暖到胃里。上了年纪以后,他就很少这么痛快的喝酒了——身体不行,又有重任在肩,总不能放任自己酩酊大醉。这也算是他来到这儿,身体变年轻之后,感到最大的好事了。不过他始终在心里拿捏着分寸,一边想着不能喝醉了露口,一边还得分心照顾不知道为什么在神游的吴邪。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一直到日落西山,那棺材才运到院子里。用滚木将棺椁平放到院中,四周立即拉起帷帐,院子大门紧闭。张副官满头是汗,大吼让卫兵上哨台加强哨防。

吴邪看到棺椁之上有几道血迹,沿着棺椁的缝隙涂抹,不知道从何而来。帷帐没有合拢之前,能看到夕阳照射在生铁斑驳的棺椁表面,显得格外丑陋狰狞。

全部事物已经准备好。预备动手的是张启山的亲兵,看着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孩子,面庞坚毅,但是又带着几分奇怪地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给他持锣的人。齐铁嘴已经满头是汗,站在红鬃毛的骏马旁,看着亲兵和张启山一起给自己的左臂倒烧酒。他哀求道:“佛爷,我真的……”

“别说这些。”张启山盯着他说,“这孩子的命,也许还有我的命,都交付在你手上。你既然敢肯定这里头有东西,就要做好为它负责的准备。”

齐铁嘴又往场的四周看。所有的张姓亲兵都用异常冷淡的目光看向他,也有可能只是他的幻觉。不过他的眼睛很快就被另一侧吸引住了。那两个没心肝的东西,一个眯着眼抽烟,一个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手不住地抚摸吃得圆鼓鼓的肚子,见他看过来,居然还冲他惬意地挥了挥手?!

“算命的,”张启山也看到了吴邪和胖子,拧了拧眉,叫他,“你千万要稳住。”他回头去看那个孩子,目光威严而镇定:“不要惊慌。”

年轻的亲兵看着张启山,眼神变得非常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把手伸进了棺椁上方的那个洞里。

四周没有一点的声音,齐铁嘴连大气都不敢出,手上的汗水浸满了提着铜锣的麻绳。

吴邪和胖子都坐直了身体。张家对于孩子的训练非常严苛,那些孩子的喜怒哀乐大多都如小哥一般已经消失了,但在长沙出生的一代虽然同样严苛训练,心性上难免软弱了很多。这个孩子又年轻,还是盯着点儿好。

这几分钟时间,好似几个小时。眼看着时针一点一点地转过去,吴邪呼了口气。按理说,若是开头这几分钟没事的话,后面就不会再出什么大的差错了。胖子看得兴致勃勃,嗟着牙花子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想着练发丘中郎将的功夫呢。没想到年纪大了,先碰上一个本家的,又碰上这些个外家传的,练是没练成,眼福倒过够了。”吴邪嫌弃道:“你看看你那双胖手,还练发丘指呢,估计连哨子洞都进不去。”胖子白了他一眼:“我胖我骄傲。像我这样的摸金校尉,世上能有几个?”

两个人拌嘴拌了个心满意足,又转头去看场上。

忽然,那孩子的脸色一变,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几乎是瞬间,他发起抖来,抬头看着张启山。

张启山站起来,死死盯着他,只见孩子的另一手开始比划了几个指语,张启山立即摇头。那孩子虽然脸色惨白,显的非常害怕,但始终没有把手抽出来。

齐铁嘴的心脏几乎跳到胸口,只觉得手里的铜锣都要攥不住。他内心一直祈祷希望是虚惊一场,但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棺材中确实有异,但到底那孩子摸到了什么,他看不懂张家的指语,无从得知。

“天真,你看得懂他在比划什么么?”胖子压低了声音。

“里头有什么东西。”吴邪眯着眼,仔细回想小哥当年给他比过的几个手语,“恐怕要出事儿。”

现在再去打断探棺,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吴邪心里暗道一声可惜,两个人一起走到齐铁嘴边儿上,预备着随时把这个两股战战的人从恐惧中唤醒。因着是佛爷带来的客人,也没人拦,只副官冷着脸:“你们若是过去,只安安静静在那站着就罢了,断不可打搅八爷。”

胖子冷哼了一声。

齐铁嘴已无暇顾及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他满头是汗,眼眶发涩,像是要把那个棺材盯出个洞来。你们到底在交流什么,是孩子摸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让他无比的害怕,张启山让他拔出手换自己,他却不愿让佛爷犯险?

张启山看着孩子继续打的指语,脸色阴沉。他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齐铁嘴大概看的懂,是让孩子把手取出。那孩子发着抖,却露出了倔强的表情,似乎还要继续。

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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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探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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