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响起关门声,方寸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继续跟徐冬宜交代,“这是感冒药,虽然不烧了,还可以接着吃几餐,旁边是体温计。”
忽然想起来似的,问她:“会看吗?”
这是水银的,方术到现在也不会看,于是就顺嘴一问。
“嗯。应该可以。”徐冬宜拿在手上借着霞光,找着里面似有若无的水银。
“在这。”方寸给她指了下,“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好,谢谢你。”徐冬宜目送她出门。
方寸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未眠。
生病的她还挺有礼貌的。
如果她能每天都这样的话,方寸也不介意每天给她烧洗澡水。
她不经意瞟了一眼窗外,天空变成了青灰色,远鸡戒晓。
眯了一个多小时,方寸仍带着困意,却不至于到头就睡的程度。
在厨房忙着热早饭时碰见了早起的杜莲心。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是睡满了八个小时的,倒是你,昨晚忙着照顾别人,今天还要下地。”
杜莲心接过方寸手里的活,打发她去旁边坐着。
“没事,我睡了会,而且马上田里的茶也快收完了,之后就更轻松了。”
方寸嘿嘿一笑,被灶火烤的暖烘烘的睁不开眼,火焰在她脸上没有节奏的跳跃,面上拂过一阵凉意,随手又添了些细材进去。
“她住这能给多少钱?”杜莲心朝里屋使了个眼色。
方寸仰头盯着房梁思索了会,“大概方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吧。”
杜莲心嘴里嘟囔,“这可太难伺候了。”
昨天的事,她听说了,可太不讲理了些,没凭没据的事,也好到处冤枉人?
徐冬宜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睡的心旷神怡。路过方寸的房间顺便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只剩叠的整齐的床铺。
她慢悠悠的走到院门口,蔓延的绿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茶村的缘故,深吸一口气,满肺的盎然,空气里的茶多酚让人亢奋。
“饭在锅里。”
徐冬宜惊的往旁边撤了一大步,闲情雅致统统吓走了。
她僵着笑,礼貌的和杜莲心打招呼。
杜莲心没回。
也不是杜莲心故意吓她。她在厨房门口就见着徐冬宜往大门口走,旁若无人,即使心里再多的不爽快,也不能明面上闹的不好看,毕竟人家是给钱的。
“她呢?”徐冬宜问。
“不知道。”杜莲心说完,便回了卧室。
徐冬宜多少察觉到了杜莲心不友好的态度,不难知道原因,可她也不在乎。现在倒是对方寸有点意思了。
白天吵了一架,互相看不过眼,晚上还照顾她。
真不知道说她善良还是蠢。
徐冬宜掀开锅盖,粗茶淡饭具体化了。
咸菜包子,一盘土豆丝。就没了。
她没吃过这些,皱着眉,手在空中比划几次,挑了个长的还算标志的包子尝了口,还不错,没她想象中的难吃。
本来昨天一天就没吃饭,晚上还发烧了,体力实在跟不上,现在也顾不上造型和讲究了,就着土豆丝吃了三个包子。
杜莲心不跟她说话,方寸不在,这个家里也没别人了。徐冬宜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在周边逛了逛,有了昨天的事,她也不敢走很远,这次掉泥潭,下次掉下山怎么办。她现在可没这个想法。
溜了一圈,熟悉环境,发烧还没恢复,身体发软,又回卧室躺着了。
徐冬宜是被一声大喊吵醒的。
罪魁祸首就是方寸。
不带歇的。
徐冬宜快速的穿上外套,猛地打开门,脾气不好的喊回去,“干嘛!吵死了。”
刚积累起来的好感都给她吵没了。
方寸表情得意,伸出食指,上面勾着她的兔子挂件。
徐冬宜一下醒了,忙伸手去拿,被方寸灵巧的躲过去。
她激动的问:“你在哪找到的?”
方寸镇定自若,“是你最看不起的那群小孩捡的。”
今天方寸本来是去找泥潭真相的,碰到其中一个小孩,交给了她这个挂件。
“万一是趁我不注意自己拿的呢?”徐冬宜撇嘴抱臂,一个挂件也证明不了什么。
方寸就知道她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不会承认的,那怕仅仅相处了一天,徐冬宜自带的冷傲让人印象深刻,也极其讨厌。
方寸从荷包里掏出折了几道的方块纸,慢条斯理的展开,重重地拍在她面前地桌子上。
这是村委会贴的告示,主要是提醒最近下雨,山路那边容易积水,尽量绕开。她去问路的时候,告示刚贴,那群小孩不知道,只是看她着急,给她指了条近路,也是大家经常走的路。那群小孩得了消息,跑去告诉她,没想到已经晚了。这个挂件是她气冲冲的走了之后,他们在泥水里发现的。
一切事情也只是因为善意引发的山体滑坡,这不是任何人希望看到的,小孩们也羞愧,还想来和徐冬宜道歉。
徐冬宜攥着告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坐的笔直,过了片刻,放下薄纸,“你想怎样?”
“昨天说好的,不是他们,你就要道歉。”
“我可没答应你。”
徐冬宜拉不下脸。
方寸哼了一声,“说话不算数。”
徐冬宜呼吸急促,她觉得自己似乎又病了,脸上滚烫,逃似地快步回了房间。
直到晚饭,方寸叫了好几遍她才出来。
用餐期间也打破常规,话都少了很多,只闷着头吃碗里的饭。
“就随便弄了点,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其实也并不随便,菜品都是茶叶和美食的碰撞,既能代表当地的特色,又好吃,更主要的是想到她来这待不了多长时间,想着给她做几道风味菜,也算是待客之道。
徐冬宜点头,嘴硬道:“一般。”
“那你吐出来。”
徐冬宜白了方寸一眼。
杜莲心不是个热情的人,抓着谁都像个自来熟,张口就能聊。为了不冷场,时不时挑着话题说。
问了她父母的职业,徐冬宜回了个大概。
方寸知道她还在为下午的事抹不开面,菜也没怎么吃,好心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做多了,不吃浪费。”
徐冬宜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却也不服输。俩人怼的一来一回,杜莲心在旁看乐。
洗漱完,方寸想起来家里还有一罐去年的白茶,想着徐冬宜大病初愈还没好利索,喝点白茶可以治感冒,去心火。
在她房门口瞧了一眼,发现没人,走到院子里。
徐冬宜裹着薄针织外套,坐在台阶上,抬头赏着夜幕。
方寸走近,在她旁边坐下来。
“怎么在这?”
“吃撑了,睡不着,就在这坐会。”
方寸盯着她迷糊的眼神,确实有点晕碳的感觉。
两人无言,方寸准备把茶叶给她就进屋。
“对不起。”徐冬宜扣着衣角。
她说的声音小,但方寸还是听清楚了。
她在道歉。
徐冬宜等了半天没见方寸要说些什么的意思,便抬头偷瞄她,刚好撞上她挽唇,又迅速的别过头。
“我替他们原谅你了。”方寸在旁边的石块上坐下。
“我看阿姨今天在擦洗家具,是你们的习俗吗?”
“嗯,茶祭要到了,你想去吗?等我忙完可以带你到处看看。”
茶祭,一百年前就存在,是种茶为业的族群对茶祖的敬畏和崇拜,同时求得族人的平安和来年的收成。
这是村里重要的节日。
“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四月,已经能听见些许的蛙鸣,衬的夜色格外安静。
方寸递过铁皮罐子,“给你的茶。”
“茶?我……”
“白茶可以治感冒,去年还保存了一罐,现在夜里还有些寒气,喝上一杯,暖暖身子。”
方寸把白茶说成灵丹妙药了,徐冬宜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拒绝的话像黑色颗粒消失在浓夜中。
徐冬宜的指腹滑过罐子不规则的凹痕,和起点重合,“肯定没西湖龙井好喝。”
“这俩都不是一个品种,爱和绿茶可以再等会。”
方寸露出狡黠的模样,比整日苦巴巴干活的憔悴样更加鲜活。
头顶的星星更亮的,能照出两个人的影子,不断的拉长,最后融在一起。
“你每天都很忙吗?”徐冬宜没话找话。
方寸沉吟片刻,“倒也不是,采完茶就轻松了,然后打理菜园。”
“我要吃番茄。”徐冬宜倒是不客气。
酸酸甜甜的,有时觉得它不像蔬菜,像水果。
对比芹菜和苦瓜,它不会攻击你的味蕾;比起生菜无滋无味的像一个讨好型菜格,它会用沙瓤的果肉打动你,咬上一口,汁水飞溅。
方寸算了算时间,种还来得及。
明天还要早起下地,方寸站起来拍拍屁股。
“不早了,进去吧。”
方寸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疑惑的转头去看,徐冬宜还在原地没动,追问了一句,“不走吗?”
徐冬宜咬住嘴唇,小声的露出几个字,“腿麻了。”
徐冬宜坐的台阶比较高,脚悬在半空,全身的支点都在大腿及上半身,加之聊了半天,等回过神时,已经彻底没知觉了。
方寸抿着唇,嘴角上下颤抖,她绝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徐冬宜这人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她走过到她身边,朝徐冬宜伸出手。
“抓着我。”
徐冬宜仰望她,明明周围漆黑一片,她总能精准的抓住她的手。
方寸的手心温度比徐冬宜高,暖烘烘的,松手的那一刻,能感受到掌心粗砺的指纹,指腹的薄茧从自己冰冷的手心划过,留下几道无法消散的痕迹。
“能走吗?”
徐冬宜坐在桌前,面前是方寸给她的白茶罐,腿间的肌肉里还留存马赛克的点麻感,揭开,茶香一个劲的涌出来,和方寸手心的味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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