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览山让她讲。文思看了看薛立岩:“主子,云县张县令,一心为公,人很实在,长得也还算周正,我想请薛大人为我做个媒,您看行不行?”
邵览山听密探报过张诲过往,未发现不妥之处,点头道:“你看好了就行,不必问我。”看了看田默他们几个,也到年龄了。又看了看薛立岩,岁数更大。她心道:周围都是光棍,会不会影响到自己,那阎王爷可是说了,她轮回不止的一个原因就是“亦无子女”。薛立岩突然严肃地说道:“立岩,这里你年龄最大,你得带个好头,不能都打光棍,传出去名声不好。”
薛立岩着实想不到主子还能这么关心他们几个的婚姻大事,毕竟主子还不满八岁,这番话却像是家中慈祥的老者说出来的。不过,他这个主子,奇异之处颇多,倒也不必深究。虽然他想不明白有什么名声不好的,还是点头称是,保证完成任务。邵览山又道:“这事儿总得两厢情愿才好,不准强迫别人。”
回去路上,薛立岩问道:“主子,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住处都安排好了,不知何时能到?我让人到城门候着。”
邵览山想了想,才知道老太爷和老夫人是指邵弓和童弦,她道:“说不准,兴许还要过一阵。”
邵弓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看到好景就驻足欣赏,有那佳肴便就地品尝,惬意至极。平安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而有些伤害便如同观棋的舌头一般,诸多技艺傍身的邵览山也束手无策。也许是他生来心怀宽广,也许是他已经接受自己身体某些方面的残缺,他竟又和从前一般,爱说爱笑,天真烂漫,终日缠着邵弓,“叔父、叔父”的叫着,让邵弓教他功夫。
邵弓有些懊悔自己听信邵览山的花言巧语,那一日对平安说他好了就让他学武,害得自己少了陪阿弦的时间。那平安又不似邵览山,教给口诀或者扔本书给他,自己就能琢磨透了,自己还要费心指点。
童弦已是知晓邵弓父女俩都是顶厉害的武功高手,相公还有个江湖美称“独隐侠”,在邵弓教的不耐烦时,便会赞他:“相公这个名师,一定会教出高徒。”然后递上一杯茶,或是轻轻揉揉肩。邵弓最吃这一套,心道那邵览山不知是何方妖孽,从小便会很多东西,自己用心教平安,若是能超过邵览山,岂不快哉,便越发用心的教了。
因着邵览山时常来信,童弦那担心就会少上一些。知道她有大事要忙,自己到了越地邵览山肯定要先顾着自己,便也不急着赶路,游山玩水之余,教平安认字,逗卫棋说话,倒也悠然自得。
薛立岩提到的粮商叫葛大海,葛家几代从商,家财颇厚。到了葛大海这一辈儿,因着三兄弟都颇善经营,葛家更是富甲一方,不说越地,便是在整个江南司,也能排得上号。
葛家不但善经营,还善钻营,葛大海找个机会见了江南司布政使潘大人一面,自此便以金银开路,砸开了潘家大门,并私下将潘大人认做了义父。
葛大海经营粮铺,葛大江经营药铺,葛大河经营绸缎庄。匪患让葛家店铺都损了些货物钱财,葛家三兄弟便商量着要补回来。邵览山等初到时,葛家先是冷眼旁观,后来见这些人从葛家店铺买粮食药材布匹,就稍稍涨一涨价钱,这些人也不说啥,葛家三兄弟就准备再抬高些。他们倒也谨慎,葛大海专程去了一趟淮城,向潘大人打听明闲的底细。
葛大海将银子孝敬给潘守仁,说道:“义父,那明知府在越地可是大展身手,忒是威风了些。”
潘守仁自是早有耳闻,他捋着胡须道:“兴许离京时皇上私下对他说了什么,年轻人嘛,总是容易热血上头。”
葛大海道:“听说他是皇上的小舅子?看来圣宠在身。”
潘守仁老神在在地说:“你懂什么?他和那皇后娘娘可不是一母同胞,中间隔着层儿呢。那后宅之事,说小可小,说大那就可大。”
葛大海忙请教。潘守仁看在这么些年的孝敬上,便指点他:“他果真受宠,能来越地?我稍一拒绝,他便不敢向我要东要西,为什么?因为没有底气。”
慢悠悠喝了口茶,接着说:“我还听说,他刚一离京,他亲娘就一命归西了。”然后茶碗一放,犹如神机妙算般,说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募兵,明年海盗再来,他得死;私自募兵,等传到京城,他也是个死。杀那三个县令,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葛大海赶忙拍马屁:“义父高见。这些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潘守仁道:“你啊,也就经商还有两下子,官场中的门道你还差远了。”
葛大海虚心受教,问道:“义父,为何不奏他一本?”
潘守仁指着他道:“你看看,刚说你差远了,你就说这些没成色的话。我问你,奏他一本,皇上问罪于他,谁来管越地?再往深一层想,皇上也许还指望宁国公帮衬一把,把海盗平息了呢。等越地太平了,皇上那万年策不就更显神通了?那时候再问罪,这么多把柄,随便一条都能把那国公府扒下一层皮来,国库不就充裕了。你看,我现在上一本,得罪多少人。”
葛大海连连认错,然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义父,我那些买卖,想往高了定价,您看妥不妥当?”
潘守仁暗忖:“我这明年就致仕了,此时不多拿一些,更待何时?葛家买卖涨价,给我的红利必然也多啊。”
遂道:“这有什么,在商言商,别太过了,我料他也不敢因此砍你的头。”
那葛大海只听了“在商言商”,根本就没在意“别太过了”这句话。他已是将明闲看作一个死人,各色买卖定价都翻了两番,薛立岩要惩治葛家,便是因此而来。
这些时日,余城的小贩多了起来,他们或推车,或挑担,高声叫卖:“卖稻米啦,一斤三十文,稻米便宜啦。”其实,一斤稻米原本十文,但这三十文,比葛家粮铺的四十文还要便宜上十文,小贩说便宜也没错。
葛家听说了,那肯定不乐意,心道这不是跟我对着干吗?这要是忍了,大家都效仿,葛家不亏大了?就让家丁殴打驱赶小贩,小贩们便去衙门请薛大人主持公道。
薛立岩让人将葛大海传唤到衙门,问道:“大家都是做买卖,愿买愿卖,官府管不到。但你唆使家丁打人,那就要问罪了。”
葛大海不怕薛立岩,心想一个跛子,等明闲死了,还不是任他折腾,却也不愿在这时候和他撕破脸。就抓住他话中的漏洞,道:“大人,是那家丁私自打人,我并没有唆使。不过治家不严,终究是我的过错。大人,我出三十文买他们的米,再给他们一些药费,这事就算过了,您看这样好不好?”
薛立岩问那些小贩是否同意,小贩原本是卖米的,卖给谁不是卖?也不挑人,就都答应了。
葛大海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些小贩还敢来,他们挺懂规矩,先到葛家粮铺问收不收米,三十文一斤,葛大海让人收了。
第三天卖米的就不只是小贩了,越地米贵的消息传出,便有许多行商纷纷贩米到越地,他们也喊三十文一斤。葛家坐不住了,三兄弟一起商量。葛大河到:“大哥,咱们降价吧。”
葛大海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降一次,就会降两次,我们还赚个什么,淮城那边还等着分红呢。”
葛大江问:“大哥,那咱们怎么办?烧了他们的粮食?”
葛大海想到那三个县令的人头,要是抓到他们,也来个斩立决,他打个寒战,忙道:“别胡说,以前你们那些鬼鬼祟祟的事,以后少干,不然命都没了。”
那两人心中腹诽:“那些事之前你也没少干啊。”
葛大海道:“江南司的稻米,大部分都在咱葛家粮仓里,怕他什么,把这些人的米都收了,咱们再往上抬高十文,五十文一斤。”又招来粮铺掌柜问道:“那衙门和护民军都还来买米吗?”
掌柜道:“昨天还来买,就是买的少了些,说是要等等看降不降价。”
葛家人放心了,只要这两处用米,那就不愁销路。
三兄弟就把行商的米也买了。
以后几天皆是如此,葛家让人守着各路口码头,一旦有米进入越地,他们就都收了。饶是家大业大,葛家也有些吃不消,那衙门和护民军还是来葛家买米,只是买的越发少了。米铺掌柜一问,他们就说银子不多了,正在等京城送来,因此要省着些花。
又过了几天,葛家能动用的银钱都押在了稻米上,那稻米堆成了山,库房都快要放不下了。突然粮铺掌柜跑来说:“东家,大事不妙啊,那衙门和护民军今儿都没来买米,咱们今天一粒米都没卖出去。”
葛大海霍地站起,喝问:“怎么回事?”
掌柜的带着哭音道:“东家,那萧县码头那里,来了几艘大船,听人说船上全是稻米,他们只卖十文一斤。”
葛大海恨声道:“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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