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弦看着邵览山,眼眶泛红,因有外人在,不好把她搂在怀里亲香,只是柔声问道:“阿山,你瘦了好多,是越地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薛立岩头一回见到邵氏夫妇,心道那个山字本是泰山压顶的山,老夫人这么一叫,倒像是珍宝珊瑚的珊。他先偷偷瞟了一眼阿喜,见她面色红润,眉梢眼角皆是从容自在,便知过得不错,他随即上前一步,给主子解围:“薛立岩见过老太爷、老夫人,老太爷、老夫人安康。”
邵弓嘴角抽了抽,随便“唔”了一声,心道这人眼神不好。童弦便知是邵览山的属下,微笑着道:“我们这些人一路游山玩水,没什么不安康的。阿山信中提到过薛大人,知道有闽地青竹帮衬她,我们几个就更安心了。倒是辛苦你了,将这越地打理的越发兴盛。”
童弦夸人,一向是发自内心,薛立岩听着熨帖极了,殷勤地道:“老夫人,宅子都打整好了,饭菜也让人备上了,咱们进城回家,您先凑合用些,等您休息好了,晚上咱们再开宴席。主子说,让大家都来见见您,以后少不得要麻烦您照料一二。”
他把邵览山的话都说了,邵览山便和邵弓一起默默跟着进了城。略微用了些饭菜,邵弓借口有些累,让邵览山他们自去忙。等人走了,邵弓和童弦回房休息。童弦道:“这宅子有些大了,空荡荡的。”邵弓赞成:“阿山这孩子办事还是不成,宅子选的不合适,看人的眼光也差远了,那个什么薛立岩,一上来就叫你老夫人,你哪里老了,我看他才是老眼昏花。”
童弦一怔,随即笑得花枝乱颤,轻轻捶了邵弓一粉拳,道:“相公,你真是我的开心果。他是囡囡的属下,照规矩是要叫我俩老太爷、老夫人的,却和年龄无关了。邵老太爷,快快扶着邵老夫人躺下歇一歇吧。”邵弓也笑了,虽然他根本不累,还是陪着童弦躺下休息。
第二天邵家三口祭拜童父童母,邵览山已按照邵弓指示,将坟冢修整一番。童弦泪流满面,抽泣着说:“爹,娘,我们回来看二老了。”搂着邵览山道:“这是阿山,你们的外孙女,还请爹娘在天之灵,保佑阿山一生平安顺遂。”在她的记忆中,爹娘病重而逝,相公看她终日郁郁寡欢,便带她出游散心,走到京城时,生下邵览山,至今方归。
童弦指着旁边紧挨着的一个小小突起,问道:“这是什么?平了它吧。”
邵弓知是自己和童弦的孩子,眼中含泪,上前抱住童弦。只听邵览山道:“这是外公外婆生前最爱的珍宝,爹爹感念外公外婆对他的好,让我修坟时把珍宝埋在这里,方便外公外婆时时欣赏。”
童弦嗔道:“你这孩子,自小便精灵古怪的。”便也不再说什么。
晚上童弦睡下,父女二人又见面私聊。邵弓道:“谢谢你,你今日的说法很好。”邵览山问:“你还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吗?”邵弓想也不想,说:“不要,现今就很好。”他不善言辞,只会用“很好”来表达自己的满意。邵览山轻轻说:“那也行,反正我一直都姓邵。”
薛立岩私下请童弦帮着问问阿喜的心意,起初阿喜并不情愿,薛立岩便在童弦面前做足了可怜状:“老夫人,不怪阿喜。立岩自来命运多舛,不足弱冠父母接连去世。除服之后,赴京赶考,落入匪徒之手,幸得主子相救,方才有今日,却也年长貌丑,不良于行。阿喜心中不愿,我早有预料,总是我高攀了,今后我便茕茕孑力,形影相吊的过完这一生吧。”
童弦听罢心酸得紧,便让两人当面把话说开。阿喜怎么能说得过薛立岩,最后她只说:“我的遭遇你也清楚,而今我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生,你还是再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免得误了你们薛家传宗接代。”
薛立岩立即道:“你若不答应,我就一个人过一辈子,那好人家的姑娘却是万分不关我的事。”
薛立岩请了于山长做媒,按古制走了礼。吃罢薛立岩的婚宴,邵览山觉得这成亲太也麻烦了些,不如去练兵。
文思看于山长这媒做得好,就提了礼去拜见于山长,请他再为自己做个媒。于山长听罢,竟有神思恍惚之感。他喝口茶压压惊道:“除了入赘,都是男方向女方提亲。那张县令,我听说是家中独子,应当不会入赘。”
文思诚恳道:“那就拜托于老,去问问他什么时候提亲?”
于山长惊道:“张县令已是答应你了?”
文思摇摇头:“我还没和他说。”
于山长便有些可怜这个姑娘,道:“那我有机会帮你问问,先探探口风。”想了想又问:“你父母这边怎么说?”
文思深深低头,声音中充满悲伤:“他们早已过世了。”其实并没有,她父母应该好好活着呢,毕竟当时将她卖入青楼,很是赚了一笔,除了给哥哥娶亲,应该还有剩余。她假装听话,趁机跳窗,腿摔伤了,她硬是拖着那伤腿咬牙向前跑,便跑到了主子跟前。自那之后,她便没有父母,只有主子。
于山长便愈加可怜这个姑娘了,却也知道她这个身世,和张家结亲,就怕张诲父母不喜。他提议道:“我只有三个儿子,却是没有女儿,不知你愿不愿意认我做义父?”
文思一点就透,却道:“于老心意让我感激涕零,不过若是张诲嫌弃我是孤女,我倒也不是非他不可。”他们这些早年就跟着邵览山的人,都有一个性子,我想要的,尽力争取,但若要卑躬屈膝才能得到,那便罢了。
于山长听她这么说,心底反倒多了几分敬重。他找了个机会试探张诲,张诲黑脸微红,道:“家父家母正在赶来,等商议好,再给于老回信。”于山长看张诲这个样子,应该是愿意的,觉得好事将近。
云县县衙,张诲父母看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变得如此黑瘦,心痛的直掉泪,心道这个官不当也罢,倒贴些银钱也就罢了,儿子还消瘦至此,便劝儿子辞官回乡。
张诲劝解父母:“而今好了,知府衙门里的人都是勤勉做事的,那护民军也日夜操练,以后越地只会更加安稳,爹、娘,你们万万不要替我担心。”
张母见劝不动儿子,便想起另一桩事,拉过一个妙龄少女,道:“我儿,这是你姨娘家的芮妹妹,你可还记得?这一路我和你爹多亏有她照应,你要多多感谢你芮妹妹才好。”张诲便郑重谢过,又让人安排了住处。
过了几日,张诲正要请父母去向文思提亲,张母倒先提了:“儿啊,你年龄一年年大了,为了叫我们老两口放心,尽快成亲才好。你芮妹妹温柔和善,知书达理,咱们两家又知根知底的,我看和你倒是相配,你姨娘那边已是同意了,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张诲张了张嘴,想到母亲提起他不在跟前的时候,姨娘一家多有照应,王芮更是常住张家替他尽孝,拒绝的话便难以出口。文思在马上恣意潇洒的身影闪现他脑海之中,那是他第一次心动,后来几次因着公事接触,她干脆利落的性子很是合自己心意。于山长来后,他是欢喜雀跃的,暗夜中已在畅想婚后的生活。
然而文思是根深叶茂的大树,回绝了她,她依然能活得很好。若是拒了王芮,她兴许就此凋零。他余生可以没有知己,却不忍担着一条人命。
张诲缓缓点头,对母亲道:“全凭母亲做主。”
于山长听张诲把话讲明白了,便叹一口气道:“终究是缘分不够。”又看他脸色憔悴,越发消瘦,便劝道:“云县你已经管得很好了,年轻人要爱惜身体,身体垮了,万事做不成。”
文思得知后,反而宽慰于山长:“不要紧,好饭不怕晚,说不得有更好的呢。”在野菊山跑了几圈马,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邵览山听了之后,对文思失意之事并不置喙,另一件事却让她颇为关注。在集议之时,她提了出来。
薛立岩惊讶道:“不许姑舅姨结亲?”心道主子也不是那公报私仇之人啊,怎么还能有这个想法。
邵览山想了想:“亲上加亲古来便有,咱们也不能一下子禁了这种事,只是开始准备而已。你让人查一查姑舅亲、姨表亲所生后代,是否有不妥之处。可以找那痴傻蠢笨或天生残缺多病之人,往上查。”
然后果断说道:“立岩查完之后再出律令,查的范围要广一些,不要局限于越地,观棋让密探查各地情形,汇总给立岩,这兴许要几年时间。但是你们几个,和京城来的人,现在就要遵从这条禁令。”
几人自是毫无异议,薛立岩见邵览山颇为重视此事,便确认道:“主子,表亲成婚,子女会有不妥吗?”
邵览山道:“不见得一定会,也不见得出现在子女身上,孙辈也有可能。你们想一想,为何堂兄妹、堂姐弟不能结亲?除了伦理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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